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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大回道:“这码头上,至少有五、六个山头的土匪在这里晃荡,我真不知道是那家山头。”
马秃三暗暗惊讶了一番,这水可真够深的,面上问道,“他们在这里打探,打探好了,然后抢货?”
祁大回道:“差不多,有好动手的,他们在码头就动手,不好动手的,会打听商家行走路线,然后半路打劫。”
马秃三点了点头,又看了看一直被他盯的山匪,他总感觉没那么简单,可自己又想不出所然,现在正好林怡然来了,可以弄明白到底怎么回事了。
“老大,我们来了!”马秃三弯腰靠近了林怡然。
“……”林怡然正聚精会神的看茶寮周围的人和物。
“老大,人带来了!”马秃三小声提醒说道。
祁大吃惊的看向林怡然,小声说道,“你没我大吧?”居然做人老大了。
林怡然轻轻一笑,“在下姓林,双木林,今年十四岁。”
“啊……”祁大嘴巴张得能塞鸡蛋。
“你贵姓?”林怡然轻声问道。
“祁。”
“祁小哥,这家茶寮存在多久了!”林怡然看向茶寮问道。
“从我流浪到这里它就存在了。”
“你在这里多少年了?”
“大概五年了!”
林怡然点了点头,转身对马秃三说道,“马大哥,我们马上撤。”
“为何?”马秃三不解的问道。
“他们可能在钓大鱼!”
“钓大鱼,啥意思?”马秃三问道。
林怡然回道:“就是铲除强劲对手的意思。”
马秃三不甘心的问道:“那我们……”
林怡然回道:“我们找别的途径。”
“哦!”马秃三对两个叫化子说道,“行了,不要你们引路了,你们可以走了!”
两个叫化子相互看了看,再次问向林怡然,“你真是他老大?”
林怡然点点头,“怎么啦?”
“他身上的银子都是你给的?”祁大问道。
“是我!”
祁大非常惊奇的问道:“你怎么会有这么多银子?”
林怡然挑眉,“当然是用脑子挣的。”
“你……的脑子这么厉害?”祁大眼里闪着崇拜的小星星。
“我们老大脑子当然厉害,她……”马秃三意到话多了,马上收住口,“反正我们老大很厉害。”说完,看到苏大易和凌齐轩来了,连忙说道,“看到了吗,这两个也是老大的人。”
祁大和路二两人齐齐看向苏大易和凌齐轩,马秃三跟随林怡然,他们还能想得通,可是面前的两个年轻人,无论是相貌还是人品,都算是上品了,居然也听面前这个小子,难道他是什么家族的传人?突然跪在林怡然跟前,说道,“请老大收下我们兄弟二人。”
说真话,林怡然真需要人手,这两个半大小子资质不错,连忙扶起他们,“跟我做事,不需要跪来跪去。”
“你同意了?”祁大没想到,林怡然这么快就同意了。
林怡然笑回:“你们这么好,我为何不同意?”
“啊……”两个半大小子被林怡然夸得不好意了。
林怡然说道:“你们有什么东西要收拾的吗,跟我去住客栈。”
“我……我……我们可以住客栈?”祁大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林怡然点头:“当然,既然跟了我,怎么能让你们风餐露宿!”
“这……太好了,太好了……”祁在激动的叫道。
“我也认你做老大,你能让我住客栈吗?”
突然冒出一声苍老的声音,吓得林怪然等人一大跳,可是他们都没看到人,不知道声音从哪里出来的,几个人头转了一圈才找到声音的来源。
避角坡下,河岸道边,一个老者从下面爬了上来。
苏大易等人纷纷朝河道走了几步,一个如从泥坑里爬出来的老头出现在众人眼里。
林怪然看了一眼老头,迅速朝河岸道边上走了几步,然后看下去,近半里地长的河坡上散散落落躺着一些人,身上穿着的衣服,犹如在丛林中生存过,又脏又破的几片布头挡着身体的重要部位,整个人根本看不出原样,如果不是说话,让人觉得这是一尊泥塑。
林怡然转过身,冷冷的看了一眼老者,“他们两个年轻能跑腿,你能做什么?”
肮脏不堪的老者,虽然让人看不出颜色,可那双皱纹如壑的双眼却很有神,看向林怡然,显得从容不迫,淡然回道,“没听过‘家有一老,等于一宝’?”
林怡然眯了眯眼,围着老者转了一圈,边转边问,“今年多大?”
“五十又六。”
“那里人?”
“定城人。”
“哦!”林怡然停下脚步,抬头看天,“你是懂大道,还是会小道?”
“姑娘需要什么?”老者反问道。
祁、路二兄弟吃惊的捂起自己的嘴,这个老大不仅小,还是个丫头,难道他们见鬼了?
“我——”林怡然双手背在后面,转头看向老头。
“是!”
林怡然一字一板的回道:“披着大道的外衣,行着小道的事实。”
“哈哈……”老者仰天大笑,引得周围人都朝他看过来。
林怡然看着老者肆无忌惮的大笑。
过了好一会儿,老者才停下笑声,说道,“我跟你恰恰相反,用小道实现自己的私欲。”
“是嘛!”林怡然眯眼紧紧的盯向老头,老头在她如雷的目光中仍然淡定从容。
“是。”老者毫不惧畏林怡然探究的目光。
“那我们到是同道中人。”林怡然展颜一笑,“行,那你也跟我去住客栈。”
林怡然什么也不问,老头不淡定了,反问:“你不问我的私欲是什么?”
林怡然挑眉:“我为何要问?”
老者被林怡然问愣住了。
林怡然回头对苏大易说道,“我们回客栈。”
“是,林小哥!”
林怡然转身就朝客栈方向走,凌齐轩不解,边走边问,“你看出什么了?”
“茶寮里的人在钓鱼。”
“钓鱼?”
“是。”林怡然说道,“而且可能是条大鱼。”
码头另一侧
一个八九岁的男孩提着瓦罐走在河堤上,朝着远处的挑脚夫挥了挥手,其中一个白发汉子腾出一只手回应了一下。
男孩不再叫人,乖乖的站着不动了,等待汉子从围堤上来。
突然,男孩手中的瓦罐被叫化子抢走了,他愣了一下,赶紧追着叫化子一路从码头另一侧跑过去,边路边叫道,“还我瓦罐,还我瓦罐……”
码头这一头
苏大易没听明白,问道,“就这样干坐着,就能钓到鱼了?”
“差不多!”林怡然回道。
“他们钓到鱼想干什么?”
“我……”林怡然被叫化子撞了一下,差点摔倒,站稳后,看到是叫化子抢东西,无奈的摇了摇头。
“还我瓦罐,还我……”男孩边跑边抹眼泪。
“阿福……”林怡然惊喜的叫道。
阿福没有听到林怡然的声音,继续朝前追着叫花子。
“阿福,阿福……”林怡然上前拽住了阿福。
阿福抹着眼泪停住了,眼泪汪汪的看向林怡然。
林怡然跟半年前相比,变化很大,又黑又瘦的她,变白了不少,脸上还长了肉肉,阿福一眼没有认出来。
“阿福,我是小林哥呀!”林怡然笑眯眯的问道。
阿福不敢置信的叫道:“小林哥哥?”
“是啊,你不记得我了,会认字的小林哥哥?”
阿福终于认出来了,一把抱着林怡然的腰,嚎啕大哭。
“怎么啦,阿福?”
阿福还是一个劲的哭。
祁大和路二已经帮他把瓦罐追回来了。
阿福看到瓦罐,连忙把瓦罐拿回来,搂在怀里,一幅瓦罐非常精贵的样子。
“没找到你姐姐吗?”林怡然疑惑的问道。
“找到了!”阿福小声回道。
林怡然不解的问道:“那你怎么会在码头,难道你姐姐在码头?”
阿福摇了摇,一个不属于九岁孩子的忧伤出在他脸上。
这个孩子比年前离开时更瘦更黑了,林怡然蹲到阿福跟前,轻声问道,“告诉小林哥哥,发生什么事了?”
阿福没憋住,再次嚎啕大哭,边哭边回,“姐夫死了!”
“……”林怡然跟着伤心的叹了口气,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没多久?”阿福哭着回道。
林怡然问道:“大概多久?”
阿福回道:“十多天。”
林怡然连忙问道:“怎么回事?”
“姐夫被人杀了?”
“谁?”
阿福回道:“他们说是山匪。”
林怡然问道:“山匪怎么会杀你姐夫?”
“我姐夫是家丁。”
“谁家家丁?”
阿福回道:“郭家家丁。”
“郭家是做什么的?”
“做买卖的人。”
林怡然明白了,“给郭家押货,被山匪劫杀了?”
阿福点了点头。
“你爹呢?”
阿福转头朝河边河堤看过去。
此时的码头跟现代的码头有些不一样,一些走货的大船,停在河道中间,靠不了岸,在岸与船之间,有能走人的坝楞子。
此刻坝楞子上都是挑夫,他们挑着大箩筐吃力的走在上面,弯腰背弓,佝偻着身子,让人看了心生不忍。
林怡然再次深吸了一口气,快走几步,迎在坝楞子头上。
过了好一会儿,白发的焦大叔才走到楞子边,林怡然连忙让苏大易接过担子,“帮大叔挑到地头。”
苏大易点了点头。
“这……”焦大叔佝着腰,一脸惊呃,他以为别人抢他担子。
“大叔……”看着双眼浑浊的焦大叔,林怡然没忍住眼泪,抬手抹了一把眼泪。
大概还记得林怡然声音,焦大叔抬头问道,“你是林小哥?”
“是,是我,大叔!”
“好孩子,你咋来了?”焦大叔惊喜的叫道。
“我到江城办事。”
焦大叔长长的叹了口气,“我要是跟你一样留下来,不来江城多好。”
“大叔……你女婿的事,我刚才听阿福说了。”
“焦家的不幸啊!”显得苍老的焦大叔更老了。
林怡然安慰说道:“大叔,这不是你家的不幸,这是天下大多数贫苦人的不幸。”
沉浸在悲痛中的焦大叔看向林怡然,“小林兄弟,你是个能干人呀,就算生在乱世,你也活比我们好。”
林怪然苦笑问道:“大叔,我要回太平寨子,你跟我回去吗?”
“太平寨子?”焦大叔一脸蒙。
“是,我现在是山匪了,我还要在山上种田,我们自己养活自己。”林怡然说道。
“自己养活自己?”焦大叔佝着身子,根本不敢想象。
“嗯,躲在山上,没人来收徭赋,我们自给自足。”
林怡然说这话时,站在一边的老头,深深看了一眼林怡然。
焦大叔听了林怡然的话,仿佛无限向往的样子,却摇了遥头。
林怡然觉得不解:“大叔为何不去?”
“我外孙女谁养活?”焦大叔一脸伤悲的反问。
“……”林怡然惊讶的问道,“难道不能一起带着吗?”
“可……可……”
阿福见自己爹犹豫,连忙挨到林怡然身边,“我要跟着小林哥哥。”
“你这孩子……”
阿福头扎在林怡然的怀里,根本不看焦大叔。
焦大叔双手抱头,蹲在地上。
林怡然问道,“大叔,有什么难处吗?”
焦大叔低头不说话。一群人沉默的陪在边上。
突然,焦大叔站起来,一把拉住林怡然的手,说道,“小林,你一定有办法,是不是?”
“大叔,怎么啦?”林怡然被焦大叔的行为惊了一下。
焦大叔急急的问道:“你这聪明,肯定有办法,是不是?”
林怡然无奈的说道:“大叔,你不说什么事,我怎么想办法?”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还是小林心善,大叔我……”焦长根流泪了。
一个死了几个儿子的男人,不到最伤处,怎么会轻易流泪。
“大叔……”
焦长根用手抹了抹眼泪,“小林哪,程家让我们要了赔偿银子,才让女儿在程家过活。”
“姐夫姓程?为何跟人家要赔偿银子?”
焦大叔点了点头:“他给主家做家丁护卫被山匪杀了。”
“所以程家让姐姐去跟主家要丧葬费?”林怡然问道。
焦大叔又点了点头。
“主家不给?”
焦大叔再次点点头,“我们被程家人赶出来十多天了,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程家是不是掏光了你们身上所有的东西?”林怡然眉头凝起。
焦大叔说着就抱头蹲了下去,“我没用,我没用……”
林怡然摇头叹气:“大叔,这不是你没用,而是他们欺人太甚。”
“我们是没有家的外乡人,他们不欺我们欺谁啊……”焦大叔竟嚎啕大哭,仿佛有的委屈、不甘都找到了发泄的点。
林怡然过去拍了拍大叔的肩膀,“大叔,跟我回太平寨子吧!”
焦大叔说道,“我可怜的女儿怎么办?”
林怡然回道:“姐夫已经去了,让她跟我们一起去不行吗?”
“这……”
林怡然说道:“太下这么乱,没有根的人这么多,姐姐没有夫家,至少有你跟焦大婶是不是?”
焦大叔停止了哭声,仔细的想着林怡然的话。
林怡然趁焦大叔思考的时间,看了看阿福手中的陶罐,发现稀稀的面汤里面飘了几片青菜叶子,一个干体力活的人怎么能吃饱。
林怡然忍住酸意:“大叔,我请你和阿福去吃午食。”
“不……不用了……”焦大叔不好意思的连连摆手。
“没事,大叔,请你们吃一顿的铜子还是有的。”
焦大叔还是不肯去。
“大叔……”
阿福见爹不说话,小声的说道,“我们家几天没有开火了。”
“那陶罐……”林怡然惊讶的问道。
“我……我讨来的。”阿福小声的回道。
林怡然生气了,问道:“大叔,程家人做事这么绝?”
“这世道,粮食跟金子一样贵,谁会……”焦大叔叹道。
林怡然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大叔,我们去接婶子和姐姐。”
“小林啊,这可不是一张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