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已经死了一个儿子了,难道不希望我过得很好,甚至手握权势吗?”石遵笑了笑“难道在你心里,只有石韬才是唯一的机会?”
“我死了,对你又有什么好处?”郑樱桃皱着眉,权衡利弊。
“你死了,我可以寻找机会,状死无心插柳,实则句句阴谋。让那个石宣背负上杀兄弑父的恶名,惹得父皇一怒之下,虐杀石宣。”石遵接着笑起来“而处于对你和大哥的愧疚,我能逐渐掌握实权,随着石世的长大,我必然手握重权,进而得到这赵国江山。但是你肯不肯,就看你个人了。我不奉陪了。”石遵转身快步离去,只留下郑樱桃暗自流泪。
当年石虎不喜欢石遵,自己也不敢太接近他,竟然让他恨上了自己吗?都是自己身上的肉,尽管自己是男儿身,可他石遵终究是自己的骨血,怎么会不疼?可在这深宅内院,不疼便是疼,只有假装不在意,才会有他石遵的立足之地。
若自己不疼爱他,如何他静月宫的婢女凡是对他不好的,换了一批又一批,杀了一批又一批?不过是保护这个孩子罢了。但终究是太过疏远,竟使得他恨上了自己了吗?
郑樱桃看着外面那芙蕖盛开,一派盛景,泪水啪嗒啪嗒直掉。
这个世界,做男儿不容易,做女儿也不容易,但女儿家终究是好些,下辈子但愿不再是男儿身,但愿平平安安,平平淡淡,平平静静的度过一生。
郑樱桃走到案桌旁,挥笔写下一封信,整齐的叠着,放在枕巾上,自己则是摇摇晃晃的走出宫门。
那天下午,韶华正茂,只可惜一代名伶香消玉殒;那一夜悲歌长鸣,一介美人从此长眠;那一夜繁花似锦,只可惜零落案桌碾成泥,只有香如故。
石虎知道抱着郑樱桃的尸首许久都不曾放开,宫人难得的见到这位孔武有力的陛下垂泪,那是一种压抑的哭泣,那是一种灼人心神的悲鸣。
那一夜邺城皇宫内皆是缟素,那一夜石虎拍胸大哭,伏案不起,那一夜石虎的双眸染血,而案桌上有着郑樱桃的绝命书,上面写着:
陛下,臣妾自知命不久矣,故而选择随韬儿而去,臣妾自知不该,可是心已死何必再在世间空留一副破皮囊?
臣妾既然选择了随着韬儿而去,便想如同家常夫妇一般唤你一声世龙,你说可好?
世龙啊,你我夫妻十余载,进退之间,情已深,爱已远。在边疆的时候,我问过自己,可曾恨你?我发现,我恨的,很很,非常恨。可我又问自己可要与你决裂?我发现,我不敢也不舍。
我不敢的是,世龙啊,石韬那么的像我,若是我走了,谁还会真心呵护你最喜爱的孩子?这个世上也只有我会这般全心全意的保护石韬了吧?我不舍的是,世龙啊,自从郭月去世以后,再也没人能够给你擦擦汗,给你捏捏肩,给你说说心里话,哪怕是让你不中听的话了。那寻常夫妻最常见的秉烛长谈已然是个奢望,我不舍你夜半无人说话,也不舍你自己苦想事情却连个帮你参谋的人都没有。
世龙啊,你我初识便是缘分,本来我是个男儿身,做不得你的妻,可你却给了我普天之下最好的名分,也是最尊贵的位置。这皇后之尊,当真是多少女子求都求不来的,带上凤冠的那一刻,我是欣喜的,也是感激的,却也是彷徨的。
世龙啊,这么大的赵国,你如何管得过来?别人不知,我却知道你深夜都在批奏章,你常常看得眼睛发花,你常常失眠,你忧心国事,但你毕竟是个暴躁性子,拿不住自己的脾性,经常口出粗言,惹得那帮酸腐文人背后骂你。你这么一个直率的汉子,让你文绉绉的坐在那里,当真是苦了你了。别人不知道,我却知道你尝尝累的腰都挺不直,你在硬撑着,可是却无人帮你排忧解难。
世龙啊,你这一世也是为难,本来做个将军就极好了。可是石勒的儿子偏生不给你一个安稳,你取而代之,你的子女也不给你安稳。这为人父母的岂能不爱自己的子女?可是你却被子女的忧愁所累,累到了白发越来越多,终究老态龙钟。
世龙啊,其实你我夫妻一场,本不该这么多猜忌。奈何到了帝王之家,便天生了这些阴暗,导致你我夫妻总是磕磕绊绊。若是有来世,樱桃希望自己在一个平常人家,做一个寻常女子,学些针织女红,等你来娶我。
你知道吗,我很想为你缝制一个衣衫,一个带着我爱的衣衫,一个作为妻子为自己的夫婿缝制的衣衫。但愿来世,我能完成心愿。做一个相夫教子的傻女子,为自己的爱情,单纯的付出我的一生,没有尔虞我诈的一生。
世龙,我走以后,你要记得多多休息,有些事情该放就放了吧,儿孙自有儿孙福,莫要太忧愁。我一直很讨厌你皱眉的样子,但愿你不在皱眉。
郑樱桃绝笔。
石虎攥紧这封遗书,看向宫门外“来人将石宣那个畜生给寡人抓进来!寡人要亲自审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