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贵妃这话一出,与她一纱之隔的皇后嘴角勾出一个笑。那一日,她听闻怜贵妃得了一批好香,便对身边的嬷嬷说自己睡的不安稳。之后的一切便都顺理成章了。
曲槿怜聪明了十年,此刻竟然愚蠢了一瞬。她与曲槿怜暗自斗了十年,此时也该做一个了结了。
“妹妹,原来你这样恨我。”皇后的声音自纱帘后响起,充满了悲伤与不可置信。
“姐姐这话从何说起?”怜贵妃听着皇后的话,不由得问道。
“妹妹先将这特殊的香料给了本宫,本宫日日放在床头,身上早就沾染了这个香气。今晚的宴会本就是妹妹安排的,妹妹轻而易举便可以给那所谓的刺客下毒,让他成为了真正的刺客,然后再来刺杀本宫。妹妹可真是煞费苦心。”皇后道,低低地叹了一声气。
皇后的话便给怜贵妃定了罪。
怜贵妃是皇帝最宠爱的妃子,且她刚刚被诊出怀有身孕。
此时的皇帝想必十分为难。但是做出这般阴险毒辣的事,纵然她有身孕,皇帝也不得纵容她。
顾水月从这场漩涡的中心点退到了边缘,成为了一个看戏的人。
皇后的话看似合情合理,但是顾水月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顾水月看向怜贵妃,并未从她脸上看出任何惶恐或绝望的情绪。
怜贵妃突然抬起头,看向那层纱帘:“姐姐为了将这罪名扣在我身上,才是真的煞费苦心!”
皇后猛烈地咳了两声:“怜……怜贵妃,你在说什么?本宫说这些话是有证据的,岂是将罪名扣在你的身上?请陛下明察。”
怜贵妃不甘示弱道:“陛下,皇后所说的两件事,不止臣妾可以做到,皇后也能做到!而且,臣妾也有证据!”
皇后和怜贵妃争锋相对,谁也不让谁,势必要拼个你死我活!
曲槿怜语气坚定,皇后隐隐有些不安。但是想到这件事她办得干净利落,根本没有留下什么证据,恐怕是曲槿怜垂死挣扎才说出这样的话来。皇后很快冷静下来。
“怜贵妃,你有什么证据便拿出来吧。”皇后道。
曲槿怜眼中闪过一道狠厉的光,她们共同的仇敌本来是顾水月,但是皇后对她不仁,也别怪她不义了。
曲槿怜朝着身边的宫人使了个眼色。宫人便匆匆跑了出去。
很快的,一个人便被带了进来。
那是个小宫女,跪在地上开始瑟瑟发抖起来。
“陛下,那些表演者在表演前都会在外殿等待,并且有专门的人给他们端茶送水。这宫女便是其中一个。臣妾身边的老嬷嬷发现这宫女在往茶里加东西,便来禀报给臣妾。臣妾本来没觉得什么,直到听闻那刺客是中了毒才发疯的,臣妾不由得想到这件事。”怜贵妃看向那个宫女,“你便告诉本宫,到底是谁指使你在茶里下毒的?”
皇后本来还有些不安的,此时发现曲槿怜说的证据竟是一个宫女,便彻底按下心来。
顾水月也觉得,这条证据确实不够,她总觉得怜贵妃还藏有后招,这其实只是一个开始。
宫女吓得差点哭起来,带着哭腔道:“是林太医给的,林太医叫奴婢放的!”
当着宫女供出林太医的时候,皇后再也无法镇定下来了。
“将林太医带来。”皇帝道。
林太医本是太医院院史,因为和太子妃联合陷害顾水月,被免去了院史的官职,成为了一名普通的百姓。
林止正跪在地上,颇有些疑惑:“草民参见陛下,参见几位娘娘。”
“你可认识这个宫女?”皇帝问道。
林止正看到那宫女的时候,眼神闪了闪,很快摇了摇头道:“不认识。”
“你不认识这个宫女,她却认识你呢!”怜贵妃冷笑道。
隐贞道:“陛下,属下在林止正的住处搜到两样东西。”
隐贞说着,便将两样东西呈了上来,一样是一种香料,另一样则是一种黄色的粉末。那种香料,与皇后香囊里的香料是一模一样的。
林止正一心想要报仇,所以并未听皇后的将剩下的全部销毁,而是又留了一份,没想到全部被隐贞给搜了出来。
“林止正,你枉为大夫,不治病救人,反而用来害人!你从何处得来的方子,献给了皇后,又利用你旧日在宫中的人脉,令这宫女在茶里下毒。一切看似天衣无缝,实际上本宫都看在了眼里。”
“这半个月来,宫里是本宫掌管,这宫里的许多事本宫都看在眼里。比如皇后偷偷见了昔日的林太医……”
怜贵妃说这些话的时候底气十分足,且与真相一模一样,林止正以为他们已经审出了真相。这件事本就极其冒险,要么顾水月死,要么他林止正死。他早就做好了打算。
林止正抬起头,脸色平静,在看向顾水月的时候才迸发出一股仇恨:“毒妇,你害死我女儿。奈何你诡计多端,我今生无法替女儿报仇,等做了鬼也要找你报仇!”
顾水月勾起一个嘲讽的笑:“报仇?你可知阴间排着队找你女儿报仇的人更多呢。你要报仇,我等着!”
林止正这便是已经认了罪。
人证,物证,样样都齐全,事情的真相已经勾勒出一个雏形。
皇帝不是傻子,这一切摆在他面前的时候,即使林止正没有指认,他也已经知道真相了。
他此生最恨被人骗,凡是骗他的人,他都恨不得碎尸万段。
“皇后,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皇后浑身无力地躺在那里,不是因为重伤,而是发自内心的无力与绝望。
皇后知道大势已去。和顾水月斗,她输了,和曲槿怜斗,她还是输了。这一天,她输太多次了。她骗了皇帝,皇帝再也不会信任她了,她已经永无翻身之地。
皇后拖着重伤的身躯从床上爬了下来,拉开纱帘,身着白色里衣,再也顾不得礼仪形象了,几乎是爬着到了皇帝的面前。
“陛下,罪妾一时糊涂,请陛下看在多年的情分上,恩准罪妾长伴青灯古佛。”皇后跪了下去,身体近乎匍匐在地上。
怜贵妃已经起身,站在皇帝的身侧。
昔日荣尊无比的皇后此时低贱如此,而那个从掖庭宫出来的罪臣之女,如今正高高在上地站在皇帝身侧。
胜者王,败者寇。
自古以来都是如此,没有什么好怨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