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有此理!他的女儿从山窝里嫁到我们这阳山川道,我的女儿从阳山川道嫁到他们那穷山窝,凭啥要我出彩礼?我的娃是缺胳膊还是少腿了?”俞世珍被激怒了,长脸拉得更长,嗓门提得更高。
“池家说大龙已经三十岁的人了,长得黑不溜秋胡子八叉的,和他家姑娘相差十二三岁;池家的儿子可是二十不几,和你家四凤相差不过两三岁。将心比,都一理,这事要是换成你,你咋想哩?人家就是冲着松柏峪地方好才来的,你要不乐意就拉倒。我也懒得操这份闲心,跑这份冤枉路,磨这个嘴皮子呢!”媒人的话语突然变得强硬起来。
一听这话,俞世珍的长脸又换成笑脸,嗓门低了下来,“事有三温呢,曹再商量嘛!你急啥?事情成与不成,都少不了你的二两茶叶!我已是吃闲饭不管闲事的人了,你是我家二娃子请的媒人,还是让人家定夺,多一少二要人家掏钱呢!”说着,给二龙他娘摆了个眼色。二龙娘立即会意,娃他大不是不答应池家的要求,而是想让二龙出面讨价还价,给自己留下回旋的余地。她心里清楚,这事不能让大龙出面,那个顽货想媳妇想得疯了,这会子啥条件都应承呢。
二龙娘迈动那双三寸金莲,摇摇摆摆,费了好大劲来到俞殿元家。枣红马又停住吃草,机警地扬起脖子。二龙娘刚踏进殿元家的院门就吆喝起来,“二龙,你爸让你回去一趟!”
二龙刚举起盅子,酒未下肚,将酒盅放在炕桌上,“娘!我前脚刚走,你后脚就来了,有啥事哩?”
“你哥的媒人来了,说池家岔亲戚要五百元呢。你爸不肯给这个钱,还在那里磨蹭着,推脱说让你定夺呢。娘只生了你们姊妹四个,哪个不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你是娘的乖娃,回去痛痛快快地答应了人家,把亲事定下算啦。你哥都三十岁的人了还单身,娘的心都操碎了。”二龙娘边说边抹眼泪。
“娘,就按你说的办还不行吗?上正斯月的别哭天抹泪,这是在我殿元哥家呢!”二龙起身跟着娘就走,俞殿元也不阻拦。
“兄弟,肘子是娃他妈专门为你留的,没吃一口我也就不劝了。酒才打开没来得及喝,你拿去吧,这是娃专门孝敬你的,让娃的这份孝心在。”殿元说着,酒瓶塞进二龙怀里。二龙推辞不过只得从命,搀扶着娘,走出门来。
殿元急急忙忙跑出院门,手里拿着那包刚拆开的兰州牌香烟,“他二爸,带上你的烟。你应酬多,还要招呼别人呢!”
二龙脸色不悦,“老哥,你咋能这样呢?大正月的我空手来你家,一包烟都带走,你这是看不起我呢!”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人了。
世珍还在和媒人僵持着,各自抱着旱烟锅抽闷烟。二龙进门寒暄了两句就开门见山地说,“大,媒人是曹请的,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就按媒人说的办!”
媒人转怒为喜,翘起了大拇指,“二龙这小伙子一听就是个办大事的。我说老主任,人老了就要服老,公家的当家人退了,自家的掌柜的也要退。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你们家在二龙手里要调门户哩!”媒人说完,双脚伸进那黑条绒棉鞋,双手伸进袖筒,忙着去池家岔报讯了。
世珍没想到老二来这一手,一脸不高兴,“你这个败家子,不问个青红皂白胡答应呢!五百个元是猪拱出来的?五百个元干公家事的人不吃不喝挣一年还得是个高工资呢!”
“五百元算我的,行吧?大!账不能算得那样细!不要老想着这是给你未过门的儿媳彩礼,要想着这是给四凤妹妹填箱呢!不要学我曾祖,给我牛家爷一点家产都不分,偏染的花儿不上色,反而成全了牛家!”一席话说得俞世珍不再吱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