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母你别闹了!”
阿罗莜娇嗔一句,害怕母亲揪着不放,连忙对等候良久的羽鹄问道:“如何了?雷氏族长是否离开了庄氏领地?”
“已经探明,雷氏族长……正在归途,走的是……西线小路,而非去……去时的东线大路!”
羽鹄吃力地咬着字眼应答,心里正抱怨不已,真不知新酋长为何非要他们使用与雷氏部族相同的语言。
“好个老狐狸!”老妪酋长重重笃了下鹿角杖,冷笑一声,她从不敢小觑这个老对手。
“确实狡猾……”阿罗莜轻轻颔首,直勾勾盯着羽鹄的双眼,锋芒毕露的目光似乎要刺进她心坎里,“小心监视,可不要被他发现了。”
羽鹄低头避开新酋长的视线,“不会,妾身所训练的诸多禽鸟中,就属黄爪最为机灵,且从未暴露给雷氏一族,妾身只命它远远跟随,定不会给雷氏族长发现踪迹。”
曾几何时,她也对酋长之位虎视眈眈,但许久之后,她才苦涩地发现,自己一开始就走错了路,部落需要的是一个战力彪悍,既能压制族中所有男人,又能带领族人与外敌正面抗衡的强者为酋长,而非一个大多数时间行走在阴影里的刺客,斥候。
“如此甚好!”阿罗莜当然知道单凭策划一场成功的突袭战尚不足以让羽鹄夫妇对她彻底归心,但她自信,那一刻已然不远。
念及于此,她轻抚着腰间所悬的精美羌笛,这是老师亲手以湘妃竹所制,通体满布云纹紫斑,同时赠予她的,还有《太平经·方术补遗》之仙乐篇。
“我三年如一日地苦修此篇秘术,如今终于有了用武之地,恰是应在了杀父仇人身上,可见冥冥中自有天意。”
不错,现任雷氏族长,正是七年前率人杀入部落,摘走她父亲头颅的罪魁祸首!
“七年了,是时候血债血偿了!”
老妪酋长眼眶微红,浑身杀气乍盛,满头银丝无风自动,向后扬起。
一直沉默的山甲受此感染,忍不住战意蓬勃,豪气道:“雷氏族长父子一死,必然全族大乱,人心惶惶,我等再倾巢而出,必可一举将之击灭!”
出人意料的是,他的汉语竟词义清晰,流畅之极。
阿罗莜深深看了他一眼,却转而吩咐羽鹄:“你去召集人手,不必太多,三十人即可,但要个个精干,弓箭娴熟……山甲留守部落,派人通告雷氏部族,若想迎回俘虏,便拿三百铁剑、百石五谷来换!”
山甲颇为不甘,欲言又止,终是垂首领命,山蛮诸部落一直以来全是男嫁女家,女子主事,他虽为核心战力之一,可也不敢以身试法,挑战酋长母女的威严。
阿罗莜暗暗摇头,她何尝不想一鼓作气灭了雷氏部族,但去过了大汉,她才明白,雷氏部族、庄氏部族的水比她想象的要深得多,他们绝非一般的化外之人,而很可能是数百年前自中原渡海迁徙而来的隐世家族。
她曾听老师提过,中原史上,每逢改朝换代之时,总有一些豪杰因种种迫不得已之由而举族隐退到人迹罕至之地,后来或是就此消泯,或是择一时机重新入世,重振声威。
更有甚者,雷氏、庄氏的家族原本在中原也是世家豪族之中的佼佼者,至少,如今的中原地域,有能力冶金炼铁、私造兵刃的家族也不多,何况数百年前?
而且雷氏举族尚武,兵阵传家,俨然一派将门世家的风范……此间大有可疑!
相较之下,仍在凿石为器,削骨为刃,鹿角为矛,青石为镞,以采集、狩猎为主的山蛮部落,想要彻底击败底蕴深厚的雷氏部落,其难度可想而知。
……
夜幕初临。
一行三十余人悄然下山,抄捷径直往东北方向而去。
片刻之后,山下雪林里闪现一个窈窕黑影,正是一路尾随山甲所部而来,欲要伺机潜入山蛮部落的露兮。
“山蛮人入瓮了……回去便杀了那个山蛮探子,冗哥的前后布局就再无外泄之虞!”
但见她一脸喜色的望着那三十余人消失在夜色下的方向,刚刚她没敢细看那三十余人具体是哪些人,因为雷冗跟她说过,武学到了羽鹄、山甲那等层次,对别人的目光注视极为敏感,犹其是带有敌意的目光,可她猜也能猜到,那三十余人之中,必然会有山蛮酋长,亦唯有山蛮酋长,才有力敌雷氏族长的实力!
曾经的血海深仇,足以让两人一见面就殊死相搏!
又等了片刻,露兮转头看向山上,山蛮部落在夜色下隐现轮廓,“哼!好运的小子,此次看你还往哪里躲?”
她正欲潜伏上山,忽然脸色一变,连忙转身极目望向雪林对面,那处隐隐约约不知有多少人影潜行而来。
“是谁?族中部曲主力?不对,多半是雷髯!”
一念至此,她脸色又变,毫不犹豫地掠出雪林,消失在夜幕之中。
“刚刚那一眼,凭雷髯的武功,定然已经察觉了我的存在……”
……
“是谁?莫不是山蛮人的暗哨?”
带着近百部曲踏雪疾行的雷髯忽地皱起浓眉,旋即深吸口气,低声喝令:“行踪已泄,即刻全速前进,一鼓作气杀上山蛮部落,救出人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