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和尚们紧张地趴在快速飞奔而不断起伏的马背上，心中害怕非常，却都紧闭着嘴巴，不发出一点声响。

没得马骑的那些稍微壮实一些的和尚最是辛苦，接连跑上十多公里之后，腿上已经由酸胀变成麻木，之所以能继续前进，完全是靠毅力支撑。

终于，大约一个时辰之后，有人支撑不住了。

扑腾！往前面栽倒之后，再也爬不起来。

无奈之下，千丈禅师只能让队伍暂且休息片刻，补充一些食物和水分。

赶行程，不是想赶就能赶的。

速度太快，这些和尚根本撑不住。

休息了一会，众人再次前行，不过这次，速度又回到了刚从金刚寺出来之时的速度，一个时辰大概十公里。

冬日天黑得早，又行了不过半个时辰，天色就暗了下来。

按照本来规划，是要在野外休息一晚，到第二天再启程。

不过现在离开了大部队，他们这个队伍之中，只有千丈禅师有着武艺傍身，在这野外之中休息实在太过危险。

千丈禅师想了片刻，决定不休息，让小和尚也从马背上下来，让马儿恢复点体力，大家摸黑继续前行。

“师父，我困了。”有小和尚道。

“师父，我也困了，我睁不开眼了。”立刻有好多小和尚附和。

一路奔行，在马背上备受颠簸，困是正常的。

不过……

千丈禅师道：“假如现在有一头老虎，就在你身后要吃你，你还困不困？”

小和尚道：“如果有一头老虎要吃我，我肯定不困，老虎都要吃我了，我哪里还困得起来？不过师父，现在不是没有老虎吗？”

千丈禅师道：“现在是没有老虎，焉知一会睡着了，不会有老虎或者其他什么野兽过来。到时候恐怕你被吃掉了，都还在睡梦之中。”

小和尚道：“师父，你这样一说，我倒是不敢困了，不过我还是眼睛睁不开，脑袋也迷糊，怎么办？”

千丈禅师：“……”

听着他们讲话，李正似有所悟。

按说心为君，身为臣。可是为什么心中明白，身体却难以执行。

就好比这小和尚，明知道在此休息危险，却还是管不住身体的困意。

可是若真有老虎过来要吃他，他又可能一下子就吓得魂飞魄散，拔腿就跑，一点困意就没有了。

李正又想起前几天跟云夫子一起喝酒，喝醉了之后回到城外营中，本来还想要修习一会静定之法，结果躺床上没一会就睡着了。

“这是我的身体，为何我却没法掌控它？我都没法掌控它，又凭什么说这是我的身体？”

李正又想起当日考较过诸位奇人异士，他跟夏可、慈安回到营中讨论，那些奇人异士之中，只有被野兽攻陷之地，出现两个“预先天”之境。

而其他地方来的，都是没有达到“预先天”之境的。

并非其他地方没有“预先天”之境，只不过那些人看不到野兽之残，人类之凄，然后就当成什么都没有发生，继续埋头于自己的世界之中。

当时还想，如果整个南山国的“预先天”强者全部出来，这些野兽又何足为患。

说起来，南山国弱吗？并不弱。

之所以被这些野兽攻占数地，不过是因为南山国内部的力量并没有发挥出来。

人也是如此。

有的人看起来弱，他体内未必没有力量，可能只是这些力量未能被他所掌控，无法发挥出来而已。

李正摸摸自己的胳膊，摸摸自己的腿，喃喃自语：“这是我的身体，离我如此之近，我对之如此熟悉，可是我对它的了解又有多少呢？这怕不就是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了吧？”

“那是当然，你不知道你，所以你是你，你若知道你，你就不是你了！”脑中老者摇头晃脑地说道，“莫说是现在的你，就是到了先天之境，你也不一定能了解。”

“就像我之前给主上说过的那样，一个袍子之中也是包含万千事物，含有无量虚空。主上身中，同样如此。主上不能了解，不能掌控，实在是再正常不过，而这就正是老臣存在的意义啊！”

“老臣是主上的大管家，主上不能了解的东西，老臣替主上了解，主上不能掌控的东西，老臣替主上掌控。”

李正一愣：“你了解我的身体？你能掌控我的身体？”

老者尴尬一笑，道：“现在，当然是不能。老臣现在没有实体，只是寄宿在主上的心神之中。要想老臣帮主上了解和掌控，怕是需要主上至少达到先天之境，打通虚实之间的桥梁……”

李正不耐烦道：“什么虚实之间的桥梁，不要故弄玄虚，我且问你，有没有办法，让我对这个身体多一些掌控，别我想干什么，它老是不听使唤。”

老者嘿嘿一笑，道：“主上，你这可就想多了。主上这个阶段，与其想要掌控身体，倒不如让身体掌控你。”

“什么让身体掌控我？你说仔细一点。”

“呵呵，这个，就要主上自己慢慢品了。”老者说完，转身就走了。

只留下李正，品了半天也没品出什么东西，只能骂一句：“不靠谱的老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