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儿受不住美味的诱惑,直接上手抓起一个猪蹄,正要啃被他用筷子打在手上,痛得手一麻猪蹄掉在碗里。
“吃要有吃相。”
“什么叫吃相?”兔儿仰头问,他递上来一双筷子,“筷子是用来做什么的?”
“吃饭的。”兔儿回道。
“吃吧。”他看着兔儿用筷子费力夹起猪蹄用力啃,黑眸泛起柔和的光彩有着几分他自己都说不清楚的亲切。
“这肉可真好吃,我从来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肉。”
“日后天天买给你吃。”
“真的?”兔儿欢喜得大眼睛闪闪发光。
他微微颔首,“只要你喜欢。”
“喜欢喜欢,太喜欢了!”兔儿抓起一把酱牛肉就往棉袄衣服里塞,引来旁桌客人侧目指指点点。
“你看那爹俩,孩子吃的那么脏,当爹的也不管管。”
他的脸色刷地铁青,“我们不是父女!”
“不是祖孙,不是父女,也不像主仆,那么点大丫头能干什么。”有人小声议论起来。
“难道是刚买的童养媳?看那丫头一身棉袄就是北方人。那地方穷,经常把自家的女儿卖给有钱人当童养媳。”
他的脸色涨红起来,丢下一颗银粒子,拽着还啃肉的兔儿就走。
“我还没吃饱呢。你答应我娘会叫我吃饱穿暖的。”兔儿塞了满嘴牛肉嘟囔一声。
他居然恼了,“食不言寝不语,你娘没教过你!”
兔儿懵懂地摇摇头,“不懂你说什么。”
“吃东西不许说话!”
“哦。”兔儿见他吹胡子瞪眼,乖乖闷头啃手里的牛肉。
上了街,他先给兔儿去衣裳店买了一套白色纱裙。店家大婶要换下兔儿的棉袄,她裹着怀抱不撒手。店家大婶哄了半天还是不放手,他沉下脸色,“给她扒下来。”
“不!”
店家大婶只好硬来。裹在兔儿怀里的酱牛肉掉了一地,气得兔儿掉着眼泪往起捡。他心里一酸,口气还带着严厉,“揣这些在衣服里作甚!”
“娘和弟弟从来没吃过牛肉。”兔儿抹干眼泪,他拂掉她手上脏了的牛肉,心疼揽她入怀,“过几天带你回去看你娘。”
“真的?”她满目狐疑,见他郑重点头,终于开心地笑了。
到后屋梳洗一番,再出来兔儿穿了一身白色的纱裙,大婶给她梳了两个环髻,衬着她娇嫩的小脸格外俏丽可爱。他看的有一瞬愣神,这丫头的眉眼像极了她。赶紧挥散因为相像而在心底荡起的异样,捂住忽然剧痛的心口,面色雪白一片,赶紧喝口酒总算舒服许多。
兔儿在原地转了个圈,雪白的纱裙如花朵般绽放,“好看吗?”
他看也不看她一眼,直接出门。兔儿赶紧追上来,跟在他身后吐吐舌头。怪老头。
街上三三俩俩摇着折扇的闲人有一句没一句说着“回春茶楼”的说书先生刚讲的“唐王传说”故事,不禁一阵品评。有说女鬼狠辣拆散一对好姻缘,又叹归根结底都怪唐王始乱终弃朝三暮四终酿苦果。
“你听说唐王的传说没?我可听过的!可真好听。唐王太坏了,居然把女鬼给杀了。”兔儿追着他说。他忽然停下脚步,兔儿没反应过来,直接撞在他身上,捂着鼻子呲牙。
“他……真的很坏?”他的声音带着疼痛的颤抖,无比认真地等待兔儿的回答。
“这个……”兔儿眨了眨大眼睛,这个怪老头十之八九就是故事里传说的疯癫唐王,可又觉得他可能是唐王故事听多了,臆想自己就是故事里的主角了,毕竟他精神不正常。想了想,便实话实说,“我年纪小不懂得你们大人的情情爱爱,不过我觉得,女鬼喜欢唐王那么认真,唐王居然又娶了别的女子。若我将来长大,我的丈夫要娶小,我会先杀了我的丈夫,再杀了那个女人!不让我好过,他们也别想活!”
他忍不住心头一寒,一个稚嫩的小女娃居然有这么可怕的想法。她有着水一样清透的眼睛,又有冰一样寒冷的倔强。若将来谁要得罪她,只怕真的会死很惨。这样的丫头让人莫名地心生畏惧,又忍不住想靠近。她眼角眉梢流露的幼弱,总是让人很心疼。
他蹲下身,搂她入怀,“将来谁敢对你始乱终弃,我帮你杀了他。我与你一样,此生最狠用情不专朝秦暮楚之人。只可惜,我明白的太晚了。”
兔儿垂下眼睑,在心里大骂一声“活该”。他这般潦倒生无可恋的样子,大概之前没少做坏事,沦落至此纯属方才过路书生说的那句“咎由自取”。
“故事终究只是故事,会与事实有很大出入。当年唐王并不知和女鬼之前已有两世错过的情缘,待他幡然想起时,她已离开人世。他怎么舍得亲手杀了她,可她的死却是他混沌无知直接促成。寻遍大江南北蹉跎一生,明知道再也找不到,还是寻寻觅觅在找她。”
他的声音僵住,惨淡一笑,“我与你说这些做什么。”
苍凉转身,步履沉重,声音带着如秋水般的凉意,“走吧,我们去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