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愣了愣,长长的吁了口气,倒了一杯酒给阿美:“你喝过酒吗?”
“没有,家里没有多余的粮食,哥哥拿给家里的钱也不多。”阿美没有接,一双眼睛带着雾气,倔强的看着秦然。
“你喝,喝完我就告诉你。”秦然心道,喝完,心里也会不那么难受。
阿美一把夺过杯子,一饮而尽,小脸儿顿时醉红,鲜艳欲滴。秦然苦笑:“你哥哥他……确实出事了,他,是我杀的。”
秦然的话,仿佛晴天霹雳一般,震得阿美瞪圆了眼睛,豆大的泪珠顿时就从眼角滚了出来,不可思议的望着他。
秦然也不回避,又倒了一杯酒:“喝完这杯酒,你我恩断义绝,你来找我报仇,我也绝不会有半点怨言。”
“为什么?”阿美看着他,泪流满面,小拳头捏紧,指甲刺破了手心也没有察觉。
秦然苦笑,却没有解释,他知道,事情的真相,对这个小姑娘来说,或许太过沉重了。
让她怨恨自己,或许比真相要来的仁慈,来得温柔一些。
“我走了,你好好照顾自己。”秦然放下银钱,站起身来,“还有,好好照顾娘亲。”
阿美捂着脸抽泣,瘫坐在地上,闻者伤心,见者泪目。她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这个温柔地不像话的秦然,居然会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哥哥。
“阿美……”店里那个小伙计走了过来,看着秦然离去的背影,咬了咬牙道,“有些话,我不知道当不当说……”
“你说。”阿美抬起头来,咬着嘴唇的倔强模样,几乎让人心碎。
那伙计沉吟片刻,将秦然那日来喝酒,以及阿四行为古怪的事情一一说了出来。
“这么说……是我哥收了别人的钱,要害秦公子性命?”阿美颤抖着说道,泣不成声。
伙计也叹了口气:“这只是我的猜测……”
难怪,哥哥会突然发了一笔横财,原来是秦公子的买命钱!
阿美明白了,一切都明白了,她也终于知道了秦然的良苦用心,眼泪却无论如何也止不住了。
“公子,对不起……”她手里捏着秦然送给她的荷包,哭成了泪人。
秦然离开了烟雨楼,心中想着其他事,漫无目的的在城里乱逛起来。
穿街过巷,不知道走了多久,一阵凄凉的风吹来,秦然不禁打了一个寒战。
可他抬头看见了一处破落墙院,却发现再也走不动了,眼圈也慢慢的红了起来。
斑驳的墙壁爬满了翠绿的植物,依旧可以看出它原本的辉煌和宏伟,一块破旧的牌匾歪歪斜斜的悬在门楣上,结满了蜘蛛网,两个被灰尘掩盖住光芒的“秦府”两字,仿佛在诉说着往日的荣光。
原来,在不知不觉间,秦然居然鬼使神差的走回了秦家祖宅。
“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
秦然看着那一块块裂开的朱红色的院墙,缓缓走到了大门前,掂着脚取下了门楣上的牌匾。
“秦家,满门傻瓜的秦家……”秦然伸手,用力的将牌匾上的灰尘蛛网拂尽,两个金光大字再次恢复气势。
只不过,这两个字所承载的那个巨大家族,却早已经灰飞烟灭。
“嘎吱”一声,秦然将牌匾放回大门之上,推开了破旧腐败的木门。
那木门发出刺耳的呻吟,旋即轰然破碎,仿佛像是一个老人尽力守着庭院,为了等秦然这个最后的秦家人回来。
秦然心中悲戚,缓步走入祖宅。那一个个熟悉的院落,那一条条熟悉的长廊,秦然仿佛看见了自己的小时候,他仿佛看见了慈爱的父亲,温柔的母亲;他看见了兄长、看见了和他作对的小霸王,看见了一起胡闹的玩伴……
一切都已消失在风中,所有人,变成了一杯黄土,变成了一块块立在破落祖祠里的木牌。
秦然推开祖祠,炉鼎里的香火早已经断了,那些贡品也早已被老鼠吃光,只留下几个光洁溜溜、落满灰尘的瓷盘。
“父亲……母亲……”看着那一个个熟悉的名字,秦然只觉得脸上有热流划过,沿着脸颊滑入嘴角,又苦又涩,“孩儿不孝,今日来看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