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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樵史演义(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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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阁老对着一元道:“你在我衙门十分小心。我也不赏你银子,有兄弟子侄做得武弁的,我老爷赏他个官儿做罢。银子我也够了,再有买官的,文官细查出身,武官亲试武艺。须不要把人谈论。”吴一元跪下禀道:“小官正有句话,要禀老爷。文官小官不晓得,外边传说陆吏部卖官,也未知真假。只这些武官,老爷收用的还看看身材,就上不得阵,破不得贼,中看不中用还好。阮老爷咨到兵部来的,只论银子多少,或是小奶奶们荐的,或是戏子们认做亲戚的,一概与了他札付。咨到部里,要奏叙钦依,十个到有九个疲癃残疾。南京人几乎笑破了口。昨听见本府蕙江班戏子说,有阮府班装旦的,小奶奶喜欢他,把他个哥子讨了张参将札付。一般咨到部来,却是个跛子。走一步拐一拐,被人做笑话,道是:‘流贼来,用铁拐。流贼退,铁拐睡。’小官不敢不禀知老爷。老爷还该亲试一试。”马阁老道:“就是。你传令箭去,明日唤齐这班武弁,不论咨来的、新选的,都在兵部衙门伺候点名。我定的面貌籍贯册,若有一名不是正身,军法从事。就传兵部职方司吴郎中知,不得有误。”吴一元忙忙拿了令箭去,先传了吴职方,又禀他添了司差,各处传那些武弁。

到了次日,马士英坐了兵部大堂。职方司吴郎中带了点名册子,送上看过。原来新选的只得十三员,阮江防咨来的倒有十三员,杨都院咨来的二员,田抚院咨来的三员。马士英先把新选的点名起,也没甚英雄勇猛的,都还像个模样。只一个都司身躯短小,又只得一只眼。马士英查查册子,却注着“修城有功”,是把总升的。就批了“再查”二字。见阮江防咨得太多,先把杨都院两员唱名,雄雄赳赳,老大好身材。再把田抚院两员唱名,威风凛凛,杀气腾腾,竟是两个虎将。马士英道:“田百原咨的将官,可谓得人。吩咐他两员,好生在淮扬立功。本阁部牢牢记着,当有重用。”然后把阮江防十三员从头点起。第一员是副总兵,姓陈,应了名上前跪下,却是有一眼的。马士英看看册子,问道:“你江防什么功劳,得此美职?”陈姓的禀道:“筑堡督工效劳。”马士英道:“督工是小劳,不是汗马血战,如何就白丁而升副总兵?况副总兵是二品武官,须奉圣旨才可升授。虽是阮老爷咨来,还要驳回。宁可你老爷叙功本上请旨定夺。你去罢。”姓陈的恰像要禀话的,上面已唱了第二员的名了。第二员参将陈登,身躯倒也长大。应了一声,只见一拐一拐,拐上堂来。比那扮戏里面的铁拐,只少得个拄杖儿。众人都掩口而笑。马士英脸都变了,问道:“你什么功劳,骤升做参将?”陈登抖做一团,半个字也回不来。马士英道:“你阮大爷好没分晓!你这奴才是陈三的哥子,今怎么典参将?札付娼优隶卒,也须分别。武官只不论军伍起用,如何戏子辈玷辱朝廷!本该打你三十大板子,看你阮老爷面上,饶你这奴才。还不快走!”陈登慌慌张张,又一拐一拐下去了。正是:

跛足参戎如扮戏,寇来先去试钢刀。

马士英又唱了两员都司的名,略像模样。唱到守备王心尧,又是一只眼的。马士英喝了一声,凭他自下去。又一员守备是齐人龙,却是个驼子,又且有五十岁光景,须已半白。马士英不觉笑起来道:“好个老驼子,还不快快下去!”又点了几员,不过平常人物。点到第十二员,是把总吴子英,头歪在左边,口又歪在右边,左手又短了二三寸,右脚又是短的。上堂跪下,马士英笑道:“好一员大将,疲癃残疾,你一人全备了。你是什么出身?”吴子英禀道:“是武生。”马士英道:“既是武生,你可记得《武经七书》么?”吴子英片字也回不上来,只是哀求道:“求老爷饶恕!”马士英大笑道:“我这里看阮老爷面上,也饶你去罢。倘若流寇对阵,你须高声讨饶,只怕他不肯饶你。不如回去吃碗饭,倒是安稳的。还不快走!”马士英又唱了一员的名。吩咐吴郎中,三员驳回,十员只得类奏钦依。因同年情上,不好十分作难。便提起朱笔,批了一纸告示道:

本阁部因干戈未戢,留心军旅。将咨来武职亲验一番,半是疲癃残疾,不胜愤叹。业经咨回三员。以后部选及咨来各武弁,必须略似人形,方可留用。仰职方司知行验过,再赴大房,凭本阁部覆验。毋违。

发出张挂了。回家道:“吴一元禀事有功,今付武选司,升他做了都司职衔,在部效劳。”有诗为证:

父母生来一念差,不将全体付咱家。

费多钱钞成何用,反助都司品职加。

§§§第三十八回假皇后禁死狱中

真将军兴师江上心怯怯,曾到中州茅店月,结下风流孽。今日白门来,愿认湘波裙褶。愤死囹圄恩义绝,此恨何时泄。

《薄命女》

妾在梁园君在吴,流离收妾妾收夫。

君王贵显妾薄命,饮恨黄泉血泪枯。

将军血战已多年,誓扫流氛报凯旋。

因恨权奸误新主,欲清君侧猛加鞭。

话说弘光指望偏安江左,学宋高宗南渡的故事。只认马士英是智勇兼全、文武并济的北门锁钥,哪知他是诗酒中的才子,岂能经纶天下,扶助危邦?即童氏一案,明明晓得是弘光微时收用,实曾情爱缠绵,便当密密启奏,收入宫中,宠用不宠用,凭得皇帝主意的,何至沉冤狱底,比民间罪妇还苦?可不是君王蛊惑,宰相贪庸,空作千秋笑柄。

况且童氏,却是河南妇人。自古道,陈卫风淫,怎当得许多时孤眠独宿。只指望皇帝收进宫去,安享荣华富贵,哪知今日监在锦衣卫狱里,受些凄凉苦楚。到了夜里,便哀哀地哭个不住。她原是识字通文的,细细把相会日期,前后始末,连那枕边被底深情密语,也都写在上面。哀哀地求掌堂冯可宗,达上弘光。冯可宗亲自再问缘由,童氏道:“皇帝初为郡王,娶妃黄氏早亡。既为世子,继娶李氏为妃。河阳水发,城郭俱冲倒,李氏又亡。咱本周王府妃嫔,因乱逃命,到了尉氏县地方,撞见了皇帝。晓得是福王府的世子,就到店里叩了头。皇帝亲手扶起,搂在怀里,向咱道:‘咱身伴无人,李妃不知下落。你模样又好,在此服侍了咱罢。’那时咱正没投奔,况是个贵人,便欣然从了他。一连住了四十日,听见说流贼近了,皇帝带了咱乱慌慌往南走。走到许州地方,遇见了太妃娘娘。母子相见,又悲又喜。通知了地方官,也曾送住处,送廪给。一住就是七八个月。咱养了个孩子,才满月就死了。那时已有几个内相跟随服侍。不料逆贼大乱,破了京城。人间夫妇各不相顾,哪里还容得王府家眷住在地方,又只得跑了。路上遇了土贼,把咱们生生拆散。”说到此地,放声大哭起来道:“天爷嗄,那时咱同太妃娘娘,东流西散,好不辛苦。后来闻得他做了皇帝,好不喜欢。谁知他负心,单单接了太妃娘娘进宫,不来接我。咱来投他,又不肯认。天爷嗄,这短命的,少不得死在咱眼里。你是他锦衣卫官儿,求你替咱和他说,把这字儿与他瞧,看他怎样回咱。”

冯可宗见她说得有始有终,有条有理,只得替她面奏。弘光见了这字,红了红脸,丢在地下道:“朕不认得这妖妇。快与我严讯一番,决不饶她。”冯可宗看此光景,知道弘光决不肯认,就不敢再启奏了。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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