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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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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她心里另有喜欢的人。

可是——

这一刻,他想吻她。

她有些惊慌的双唇,在他的唇下轻轻颤抖;象泉水一样清甜,他轻轻吻着她;他吻着她,她的身子有些僵硬,可是,他知道她不会推开他。

因为,她会怕伤害到他。

这一生,就让他放肆这么一次。

吻着他爱的人。

然后,他会幸福地死去,告诉自己,他也吻过心爱的人。

第二天的清晨。

当雪撩开马车的布帘,将蜷缩着睡成一团的如歌抱出来时,朝霞映在她的鬓角上,轻轻细细的绒毛象镀着柔和的金光。他含笑对着她的耳朵轻唤:

“懒丫头,醒来了!”

在他怀中,如歌懒洋洋地动了动。

然后——

她困惑地眨眨眼睛,脸蛋通红,腾地一声,挣扎着跳下来,瞪着他:“喂,为什么要抱我!”

雪笑道:“快看,我们到哪里了?”

如歌定睛看去,张大了嘴巴:

“这里——”

破晓的第一缕阳光照在雪记烧饼铺的招牌上!

一直到走进来,如歌的眼睛还是睁得大大的。

这么久没有人的铺子,里面居然一尘不染,箩筐就象崭新的一样整整齐齐地摆在墙边,有一袋新的面粉,黑黑的芝麻在碗里盛着,高高的柴火堆在灶台边,温暖的火苗在灶里燃烧。

她瞪着雪,一种不知名的情绪让她的鼻子有些酸。

雪微笑道:

“傻丫头,别只顾着发呆,快做烧饼啊,全平安镇的人都知道我们今天重新开张!”

“雪……”

“做得用心点啊,不要砸了我的招牌!”

如歌吸吸鼻子,大声道:

“放心吧!老板!我做的烧饼是天底下最好吃的!”

金黄酥脆的烧饼。

淡红如烟的美人儿。

名扬平安镇的雪记烧饼铺的招牌烧饼!

在鞭炮的“噼里啪啦”中。

从四面八方涌来的街坊乡亲将铺子门脸挤得水泄不通。

“我要一斤!”

“给我两斤!”

“四个甜烧饼!两个咸烧饼!”

“哎呀,终于又能吃到你们的烧饼了,自从你们走了,总觉得心里嘴里少点什么!”

“最喜欢吃红衣裳大姐姐的烧饼了!”

“哈哈,既然又开张了,就不要走了,街坊四邻都很想你们呢!”

“咦,前些日子你们两个是不是回乡成亲去了,”裁缝冯大娘忽然嚷嚷道,“在咱们平安镇要不要再办一场酒席啊?”

“是啊,两个年轻人没有经验,我们可以帮忙啊!”

卖菜的郭三嫂、贩鱼的郑大哥、卖胭脂的李小货郎都热情地大声说着。

如歌包着烧饼,用衣袖擦擦额角的汗,抬眼看了下雪。

雪一身耀眼的白衣,仿佛是无数道阳光幻化而成,站在那箩烧饼旁边,连烧饼似乎都有金灿灿的光芒。

他笑着,幸福的笑容让买烧饼的所有人,都好象沐浴在幸福的春风中。

“多谢大家捧场!这是我和娘子回平安镇的第一天!今天所有的烧饼全部无偿赠送!多谢大家以前对我们的照顾!”

“哇!”

平安镇众百姓一片欢声——

“祝你们白头偕老!”

“永远恩恩爱爱!”

“早生贵子!”

“多子多福!”

“一辈子不红脸不吵架!”

“大哥哥大姐姐明天就生一个小弟弟出来玩!”

“哈哈哈哈哈哈……”

那一天,雪的笑容如此幸福,如此美丽,就那样深深地烙印在了平安镇人的心底。

以至于很久以后。

当时的许多人,依然可以清晰地记起他笑时那风华绝代的模样。

傍晚。

如歌将最后一道菜放在木桌上,把竹筷摆在雪面前,道:“吃饭了。”

雪拿起筷子,托着下巴笑:

“丫头,你的脾气似乎变好了啊,早上说你是我娘子都不生气。”

如歌扒着白饭:“我答应了你。”

“答应做我娘子了吗?”雪笑嘻嘻。

如歌瞅着他:“你很奇怪,总是嬉皮笑脸地开玩笑,可是,有时候又认真得很可怕。”

“这才神秘有魅力啊!”雪笑得很开心。

“没有想到,你会带我来这里……”如歌怔怔地说。

“不好吗?”

“在这里最初的时光,真的是无忧无虑。”

“你会永远记得吗?”

“永远不会忘。”

“那多好,你也会一并永远记住我。”

“雪……”

为什么他的表情那么忧伤?却只是一瞬,快得令如歌怀疑是自己眼花。

雪的笑容灿烂如春归大地百花齐开:

“丫头,我们永远留在这里,永远也不要回去了,好不好?”

“……”

“好不好……”雪小声地可怜兮兮地哀求。

如歌慢慢吸一口气,望住他:

“你是说认真的吗?”

雪的眼神渐渐暗淡,沮丧道:

“只当哄哄我开心好吗?我们就在这里生活一辈子,没有人来打扰,我只喜欢你,你只喜欢我,快快乐乐地看着你变成白头发的小老太婆……”

如歌说不出话。

半晌,她郑重地抬起眼睛,说:“雪,等师兄的病治好了,我会很用心地试着去爱你。”

雪的表情很古怪。

他低下头,飞快地将碗里的饭扒进嘴里。

“雪,你怎么了?”

如歌担忧地问。

雪吃完饭,情绪好象突然好了起来,对她笑道:

“明天早上卖罢烧饼,我们去落云山玩一玩,好吗?”

“咦,那里不是很远?一天可以打个来回吗?”

“傻丫头,一夜之间就可以让你从京城来到这里,去落云山又算得了什么呢!”

“对呀!我忘了问!你怎么让马车跑得那么快!”当初她赶去京城,可是足足用了四天三夜。

“哈,”雪得意洋洋地笑,“你没有发现吗?我是仙人……”

如歌皱起脸:“拜托,撒谎可不可以不要太离谱,哪有你这么嬉皮笑脸不正经的神仙。”人家神仙都是仙风道骨、很有气势的。

雪哭笑不得:“你这个没见识的……”

如歌收拾好碗筷。

“大仙,让一让,我要去刷碗了。”

“不要叫我大仙!”

“半仙……”

“死丫头!”

“水仙……”

屋外,如歌偷偷笑着刷碗。

屋里,雪气得跳脚,但唇边却有一抹宠溺的笑容。

天空透彻蔚蓝。

白云在山腰海浪般翻涌。

绿茵茵的满坡青草。

小小的野花迷人地在山石间摇曳,芳香扑鼻。

如歌摊开四肢躺在青草上,鲜红的衣裳在阳光照耀下,有夺目的光彩。她的呼吸很轻,似乎已经睡去,梦中依然淡淡皱着眉,唇角恍惚有轻轻的呢喃。

一片宽大的雪白衣袖为她遮住太阳。

睡梦中,如歌的脸侧过去。

一根青草触到她的唇瓣,清香而青涩……

象是吻的味道……

……

那时,他吻住了她……

他的唇清凉而紧张,吻着她,微微有些颤抖……

她慌得不知道该怎样做……

双手僵硬在身旁……

或许,她应该推开他,她能够推开他……

她感觉到他的唇轻轻吻着她……

她的脑中一片空白……

战枫的吻是激烈而残忍的,而他的吻,那么温暖……

他吻着她时,她悄悄睁开了眼睛……

他清远如玉的面容,有两抹羞涩的晕红,眼睛闭得很紧,象是怕一睁开,一生的梦就会醒去……

她的心砰然变得象棉花一般柔软……

那样的他……

她静静又闭上了眼睛,双手扶住了他清瘦的腰身……

她,也轻轻吻着他的唇……

……

刺目的阳光!

啊……

如歌难受地用手遮住眼睛!

终于,她呻吟着醒了过来,睁开眼睛,看见一身白衣的雪背对着她而坐,背脊挺直,仿佛压抑着极大的怒气!

她觉得不对劲:“雪,你怎么了?”

雪怒声:“你在干什么!”

“啊,我好象睡着了……”

“你梦见谁了!”

“我……”如歌皱眉,坐起身来,“……我梦见谁,有什么关系吗?”

雪转过身,发怒的样子象疾风骤雨中摇摇欲坠的梨花!

“你梦见玉自寒了,对不对!”

如歌沉默。

“你骗我!”雪气得脸色煞白,“你答应了这三天会好好爱我!却在偷偷地想玉自寒吗?!”

如歌偏过脑袋,咬住嘴唇。

“好!你好!”雪恨声道,“既然你骗了我,那我也不要去救玉自寒了,你现在就走!”

如歌惊怔,瞪住他:“你说什么?”

“我——说——我不要去救玉自寒了!我为什么要救他!他跟我有什么关系!”

雪愤不择言,她沉睡时那温柔怜爱的神情,那嘴里喃喃的“师兄”,刺激到他每一根敏感的神经。

山谷中穿过一阵疾风。

洁白的云海被吹得汹涌翻滚。

如歌握紧拳头:“你在无理取闹吗?我是答应这三天会试着去爱你,可是,在梦里会梦到什么,是我能控制的吗?”

雪忿忿地瞅着她,眼中有委屈。

山中很宁静。

野花摇摆的响动轻不可闻。

如歌停一下,道:“是,师兄跟你没有什么关系,你没有必须一定要去救他,是我在勉强你。”

她站起来,低声道:“对不起,我没有办法爱上你。我走了。”

空气顿时变得怪异地沉静。

她回过身,离去。

心中不是不难过,可是,终究她也无法骗自己。雪对她的感情,她知道,她想回报,可是,却无法用这种方法。

明知道不爱他,何苦又欺骗自己,又欺骗他呢?

鲜红的裙角掠过茵茵的绿草,如歌的眉宇间有无奈和自嘲。这一刻,她只想赶回去,回到玉自寒的身边;哪怕他必定会死,在他去之前,她要一直在他身边。

然而——

她走不动。

雪轻轻扯住了她的裙角,力道不大,却让她半步也挪不了。

“还有一天半。”

声音柔美低沉。

“不爱我,就假装爱我好了。”雪的手指苍白,“只要一天半的时间。”

她心乱如麻。

“我会治好玉自寒。”

天空蔚蓝如洗。

野花静静芬芳。

雪固执地扯着如歌的裙角,久久没有放开。

时间就这样过去了。

第三天的夜晚。

如歌将铺子里所有的东西收拾得整整齐齐,然后坐在门槛处,托着下巴,望着天上的月亮,怔怔出神。

明天她就可以回去,不晓得师兄现在怎样了。

有人在她身边坐下,也托着下巴。

他的白衣比月光皎洁。

“丫头,是我搞砸了一切。”低低沮丧的声音,“刚来的时候,你还那么开心,可是,昨天我莫名其妙地对你发脾气……”

“对不起。”如歌静静说。

“……”

“是我伤了你的心。”她望向他,眼眸柔和安宁,“雪,伤害了你,我会受到惩罚的。”

月光下。

雪的肌肤晶莹得仿佛透明,他轻轻摇头,笑容温柔如水:

“不会,我会把一切对你的伤害都背负起来。”

如歌怔住,缓缓道:“雪,你为什么喜欢我?为什么当初在品花楼你会选中我?”

“傻丫头……”

“……?”

雪叹息:“还是不明白吗?不是我选中了你,而是我一直在品花楼等你。知道你有一天会来,于是,我开了这品花楼。”

“哦,原来你就是品花楼的大老板。”如歌想一想,又笑,“我曾经很崇拜你呢。”怪不得,开好一家烧饼铺对他亦是小菜一碟。

“现在你也可以崇拜我啊。”

“为什么要等我?你以前认识我吗?”如歌接着问。

雪的目光渐渐悠长。

月色轻洒在他的白衣上,他沉浸在回忆中的目光,如月色一般悠长。

“我等了你很久很久。”

“有多久?”

“自你出生前,我就在等你。”

“哦。”

如歌抱住膝盖,不再说话。

“臭丫头!你就只有一个‘哦’吗?”雪凶神恶煞。

“那要说什么?”如歌皱皱鼻子,“说谢谢你,我很荣幸?”

“死丫头!!”

如歌笑道:“你看,如果你在骗我,我为什么要谢你呢;如果你喜欢的是出生前的我,姑且不说这有多滑稽,那也用不着我感激,感动的应该是‘她’。”

她扭过头,凝望他:“雪,不管你是因为什么对我好,你对我的好,我都在心里记着;或许不能用你希望的方式来回报,可是,我真的都知道。”

秋夜的风,拂过月下的树梢。

坐在烧饼铺门槛上的两人,就那样,宁静地彼此凝望。

他白衣皎洁。

她红衣鲜艳。

在璀璨的夜空下。

目光静静流淌。

良久。

“丫头,答应我一件事情好吗?”

“什么?”

“让我躺在你的怀里,就象你的情人一样,你用手轻轻抚摩着我,我象孩子一样睡着。”

长廊下。

“叮叮当当……”

碧玉铃铛被风吹得狂乱!

薄如蝉翼的铃铛,只恐风若再疾烈些,便要碎去了……

轮椅中。

青衣的玉自寒似已睡去。

眉间的寒气显得愈发厚重,清俊的眉上好象结了冰霜。

但,他是微笑的。

仿佛——

他又回到了那个清晨。

轻轻吻着心爱的人。

她似乎也轻轻吻了他。

玄璜将毯子盖在玉自寒身上,然后想把轮椅推进屋里。

风越来越大了。

月亮也被乌云遮挡。

玉自寒摇摇手。

他没有睡。

他要在庭院里,如果她回来了,就可以早一些看得见。

平安镇。

烧饼铺里。

雪象孩子一样睡在如歌怀里。

他睁着眼睛,调皮的样子也象一个孩子。

“你身上很香。”

如歌怔怔地回过神,道:“是吗?”

“是啊,”他耸耸鼻子,“好象比我还香。”

“哦。”

“丫头,你可以专心些吗?不要再去想玉自寒了,”雪委屈地在她怀里翻个身,“人家只有这一晚上。”

声音中有凉凉的寂寞。

如歌听着,忽然皱眉道:“雪,救了师兄,你不会有事情吧。”记得问过他这个问题,而他并没有正面回答。

雪将脸埋在她香软的腰间,孩子般闷声道:“不会有事,我是仙人,不会死的。”

“真的吗?”

“什么时候骗过你?”

“你当然骗过我,跟我回烈火山庄的时候,你说……”

“还在记恨啊。”

如歌叹息:“倒也不是,只是,总觉得有些担心。”

“放心好了……”

夜越来越深。

雪爱困地闭上眼睛,呢喃地说:“我要睡了。”

“睡吧。”

如歌靠在墙上,把被子盖在他身上。

“你对玉自寒也这样细心吗?”雪的唇角有丝苦涩。

“什么?”

她没有听清。

“我说,你可以拍着我的肩膀吗?这样,我可以睡得更香甜些。”

“哦。”

如歌轻柔地拍着他,一下一下。

那一夜。

就这样过去了。

如歌倚着墙,怀里抱着孩童一般的雪,慢慢地,她睡着了,拍着他的手掌慢慢滑下来。

雪却没有睡。

在她怀里,静静听着她均匀的呼吸。

她,离他那么近。

这一夜,他想拉成永恒那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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