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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篇详述守望者运动启蒙者的际遇,也是那股力量的第一次渗透。】
黑夜,从梦中醒来,幽闭的梦依然扯拉着我,像是无数的细小钩子还钩刺在我的肉里,我用双手揉戳了几下脸。
黑暗在周围觊觎,显的虎视眈眈,我轻声下床,走到窗边,深夜的孤寂还停留在街道上,连一只野猫都不曾光顾,那条街道看上去像是失去了呼吸。
触手可及的黑暗让我难以彻底摆脱梦境的困扰,现实感总是无法顺畅地吸进、呼出,梦,是在一条黑暗的隧道里发生的,楼下的街道跟那隧道有些相似,黑暗、岑寂,颜色、声音、温度、触感全都被剥夺了,就是这样一条街道,它就横在我的眼前。
站在窗前看得久了,竟然开始觉得如芒在背,无限寂寥苍茫的深夜又会有什么在同样盯着我呢?
一番折腾后睡意全无,我看了下手机的时间,2:16,正是深度睡眠的好时候,这个时候每个人都有一个梦,好坏没那么多么重要,梦终归是梦而已,突然,梦里的感觉又一次如潮水般淹没我,难以割舍却又想远离的感觉,我甩甩脑袋,正好腹中空空,便穿好衣服下楼找些夜宵吃。
关门下楼,来到外面,空气有些清冷,街道上空寂无声,路灯灭了一大半,其他的也都气息奄奄,只剩下微弱的灯光,让这黑夜显得更加难以反抗。
一眼望去并没有发现还在营业的店铺,脑袋里也没有可供选择的地方,我便索性开始沿着街道向前走,心想:遇到一家最好,如果一路无处可去,只是沿着街道走去又回来感觉似乎也不坏。
蓦地生出些感慨:从抵达的难易程度来评判,深夜的街道对像我这样的人比巴黎伦敦都难以抵达。
黑夜中的时间感怕是有些失调,走了很久都没有遇见一个路口,眼前的这条街道孤独又固执地延伸进前方的灰暗,虽然路的前方不甚明朗甚至有些让人害怕,但我不打算回头,眼前的状况于我而言极具现实意义,平时我不是个喜欢跟自己妥协的人。
换句话说,我很难在应该说服自己的时候说服自己,深夜下楼来到街道上,吃夜宵只是次要中的次要,想来街上走走才是初衷,恰逢如今这街道又似乎没有尽头。
又在自己的脚步声中走了一段路,前方突然亮了起来,朦朦的夜色里有一处颇为温暖的光源,黄色的灯光坚强地把守在那里,不同于路灯,那是一家沿街店铺。
我加快脚步,与光源的距离在不断缩短,当看到店铺时,我却没有豁然开朗的感觉,因为那是家钟表维修店,在这条街上看到还是第一次,店铺不大,甚至无法称之为店铺,只是临街的一个摊位。
一处柜台,后面的墙上挂满了各种样式的钟表,好几个简直无法让人联想到钟表,墙和柜台之间是仅容得下一人的空间,那里坐着一个儒雅的男人,他正看着我,深夜无人的街道上,这样的注视难以让人放任不管。
如同在遥远荒凉的外星球上遇见一位多年未见的故人,而且钟表店怎么会营业到这个时间?莫非它关门后时间便会停止不成?
我一边允许自己胡乱想着,一边在想如何打个招呼,这样迎面相遇如果一声不响地走开自己都觉得怪怪的,在深夜里,无论梦里还是现实,都要正面迎接走来的一切。
“还在营业,辛苦了”我走进温暖的灯光里,对男人说。
“无所谓营业,时间哪有关门不走一说?我是靠时间开店的嘛”他不苟言笑,言语间颇为冷漠,这让我有些后悔。
“哦,说的不无道理,祝你财源滚滚”说罢,我便抬脚向前走去。
“这里便是尽头,还要往前?”他的声音懒洋洋的,让我想起了学生时代的同桌,女生的样子早已淹没在记忆里,只记得她指着课桌上的一条线说“就是这里,别再往前”。
前面并没有什么堵在那里,甚至这条路根本就没有尽头,我转身问男人“尽头在哪?”。
“我能负责的就到这里就是尽头,再往前,我可管不了”他一脸的无可奈何,像是我做了什么难以挽回的事情。
“莫非修钟表也要各占山头?前面还有你的同行?”我不明白他口中的“负责”是什么意思,那是个颇具指向性的词。
“想象力匮乏的很呐,你先回到这光下,在前面呆久了可不妙”他的语气温和了许多,像个循循善诱的老师。
我返回至光源笼罩的地方,他的柜台高高在上,有些拒人千里的架势,这到底是家奇怪的店,处处让人摸不着头脑。
“小生,你可知道宇宙谓之何意?”声音从上面传来,宇宙?开口就谈这么奇怪的问题,真是怪到家了。
“说来听听”我这样回答纯属好奇。
“四方上下谓之宇,古往今来谓之宙,宇宙就是时间与空间的并行,这道路前方的黑暗晦涩诡谲,已是宇宙极限之外,你应付不了的”。
“宇宙极限之外?我还是头一次听说,不过看样子并不坏,我慢慢走就好了”世上多是这种喜欢高谈阔论的人,我竟有些替他感到悲哀。
“我待在这儿并不是要阻拦经过的人,旁人的命运与我无干,这点你需明白,往后要讲的就是我的本职工作,你也要听好,我的工作围绕时间展开,一个人一生只能接受我的服务一次,我开门营业不图钱,只收集敢于抵抗时间的勇气和懂得放下时间的智慧。”
他口若悬河的说完,我几乎没有抓住什么重点,甚至有理由相信,他接下来要向我推销什么东西,这人难不成是个传销人员?
“接下来,我就向你介绍我的主营产品,也是唯一一款——多米诺指针,所谓时间就像多米诺骨牌,推倒第一块的时候一切就开始了,而这款指针能让你返回之前倒下的无数骨牌中的一块,简单来说你可以返回过去的时间里,心动吗?”
他手里拿着一个古旧的指南针,木制的框架,中间悬着一个玻璃球,玻璃球里面便是指针,我看不出其中的机械原理,或许隐藏着什么简单的构造理论,只是被表面的高深假象遮蔽了。
原来是个骗子,“怪不得深夜做生意,骗过多少人?”我对他说。
“从某种意义上理解,我确实在行骗,让人带着现有的意识回到过去,但却缺席了未来的人生,没人对我的服务做过好评,即便是我让人回到了自己过去的某段人生,但世间定律就是这样,我也只能遵循。
这世上存在着百分之百美好的事情,但很无奈的是,也存在着时间”他严肃又不无深意地说,但我并没有就此打算相信。
“我还是”
“你还是什么呀,这活计天亮了可干不成,快说要去的时间、地点”他开始催促我。
我前后环顾一下街道,绝对的寂静,期待中的野猫始终未出现,似乎有无形的铜墙铁壁固守这街道,我出门干什么来着?找吃的,实际上只是为了在深夜的街道上走走,我为什么连对自己都不能坦然呢?
时间,地点?
“人的一生,真的可以靠回到过去改变吗?”我抬头问他。
“小生,倒下的骨牌靠蛮力无法扶起来,这点消息算我额外赠送你的”。
我的过去就像度过无风带,既无急进也无风浪,多半记忆已经模糊不清,尚存的倒是有一些难忘的,但我并不想再次返回,有些事情正是因为时间的不肯回头才变得有意义,但我根本无法相信他,回到过去?骗骗小孩子还可以。
“回到梦里可行?”我问他。
醒来后我总是在以一种隐隐的方式对梦中的黑暗环境留恋,当然并非喜欢那样的地方,而是我自知在那里有什么未尽的事,必须
回去,虽然回去的方式要等我再次睡过去,还要有运气,我这样问他只是想在不拆穿他的境况下脱身。
“第一次有你这样的情况,不过难不倒我,时间、地点报上就行”他笃定的说。
我以为回到梦中只是句半开玩笑的话,他如果聪明便能顺阶而下拒绝我,我和他也能相安无事,我走的我的夜路,他还继续他的所谓的生意,在这冰冷深夜显得有些诗意的生意。
“我也是第一次见你这样的”我不知该怎么回应,荒谬可笑。
“我们只有“一”的可能性,这次之后你便只能一路往前,这是宇宙定律,不能改变,改变不得”他说。
“好一个宇宙定律,如果真如你所说,那你是怎样一种存在?”
“你还真是不一样,世人面目要么贪婪痴狂要么鄙夷不屑,问起我的存在的人你是第二个,我是同你一样的人,只是所做的工作不同而已,我同样要遵守严苛的秩序和规则,同样要自律,像你看到这样,我也要这样通宵加班”。
我后退了一步,以便能更清楚全面地看到柜台后的他,无论从哪方面针对他推断,他都不是容易让人相信的样子,一指长的头发有些凌乱,外表不难看,五官棱角分明透着老成,中年男人里上等的长相,不算憨厚且略显随意。
“52分钟之前,梦里的黑暗空间里,我不知道那是隧道还是没有光线的街道”我说,对于他所说的我通通想不明白,但是事情有必要继续下去,往前走或是暂时相信他。
他开始拨弄背后墙上的挂钟,那些钟有大有小,有些规规矩矩,有些只能勉强认为是钟,他把所有的钟都摆弄了一番,然后注意力重新回到眼前的多米诺指针上面。
“它一开始并不是叫多米诺,那是我给它取的名字,我知道它并不会永远属于我,它只是个工具,但我还是喜欢叫它多米诺”他双手扶着木框,盯着已经开始微微颤抖的指针,似乎在等待什么。
“有了,拿着这个,向前走吧”他像麦当劳的店员把一份麦乐鸡递过来一样,我接过多米诺指针,比预料中轻一点。
“你不是说那里是宇宙的极限之外,不能去的吗?”我指着前方问他。
“无头苍蝇般地硬闯当然不行,你现在已经是从外面迂回进去,这可是古代战争的经典战术,祝你好运,想回来时就把指针摔碎”。
“这个?碎了你还怎么做生意?”我举起指针问他。
“那个只是常规操作,对以后的开门营业没有一点影响,照摔就是”他说。
我点点头,手里握着多米诺重新走回到街道上,周围没有什么变化,他所说的事情还没有出现任何相关联的苗头,不对,我怎么当真了呢?
我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多米诺,这个东西倒是有些神奇,拿着它在手里我开始有种被驱使的感觉,就像游泳时在水中感觉到别处涌来的水流,是一种难以抗拒却又无害的感觉。
前方依旧死气沉沉,没有光亮没有清醒的人和物,在这样的路上走下去,耐心迟早要被消磨干净,还是趁早返回的好,如果男人问起来,我就说手里这破玩意坏了,还是毫不避讳地拆穿他?
我漫无目的的走着,突然发现道路中间出现了一个地下道口,三面围着栅栏,黑乎乎的入口正张着嘴,我没有注意到路中间的情况,这入口是什么时候出现的?还是一直都在?
一直都在的可能性几乎是零,原本就只有两车宽的车道如今被这么个入口占去了一半,留下的宽度根本无法通过汽车,这样的道路设计恐怕没有办法真正付诸实施吧?
一种隐隐的驱使力开始把我推向那张黑色的大嘴,我有些惊讶,事情不可否认地开始变得不同,男人说的话我便不能全盘否定,但我还是无法接受就此能走回到我的梦里,在哪里我应该是居于怎么样一个身份呢?
我走下路边的台阶,走到地下入口前,与我意料中的一样,一段向下的石阶隐没在漠然的黑暗里,下去吧,不然要这会儿回头吗?
我问自己,但正确的答案显然无法得出,入口的出现有悖于正常的逻辑,而男人的话同样不合常理,我又看了一眼手中的多米诺,现实感已经流失得所剩无几,我感觉自己被这家伙挟持了。
台阶正常,黑暗正常,没有气味,没有声音,这就是进入地下通道的感受,我从一开始的小心翼翼到后来变得大胆急促。
因为台阶像是走不完一样,好像只要我继续走向去黑暗中就会凭空出现台阶,除此之外再无变化,台阶在为了我拼命复制,就在被搅得心烦气躁的时候我感觉到黑暗中有种契合正在发生,接上了,这是我的梦!
已经没有什么理由不继续走下去,我握紧了手中的多米诺,如果碎了就完了。
台阶最终被一扇铁门挡住去路,黑暗中我摸到门把手,用力向下拧,一声清脆的咔喳声,门被打开,光亮从打开的门缝透出来,诱人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