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蟹壳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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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

郑起斋来去匆匆,第二天下午四点钟与妹妹分别,复又坐船南下。广府及瑶州等地的几位银行经理正等他去商议一项秘密事情。

“阿凌,你过来。”他低头看表,“怎么还闷闷不乐的?快替你姆妈擦擦眼睛。”

“哦哦。”陈凌后知后觉、手忙脚乱地递帕子,被陈太太轻轻掐了一下手臂,低呼出声。

郑起斋见状轻笑,探颈寻找另一个年轻人的身影:“那个小囡还不来么?”

“哎唷哥哥,你都不认他,他怎么来送你呢。你真是伤人家的心了。”

“我?我伤他的心?!小孩子家家没规矩——他怎么不先喊我一声舅舅呢……阿凌,早上送你的礼物你阿欢喜?”

陈凌无措的表情说明了一切。

郑起斋便笑骂他:“——上回是谁求我去白氏藏的——喔,你才想起来呀?另二十卷元秘府藏本花了我一万三千块还不算;去他家抄《旧唐志》,只准早上去中午走,雇了六个抄书的马马虎虎勉强赶上。”

一旁帮忙拎行李的码头工人听得云里雾里,只好奇是什么宝贝这样金贵。

陈凌急忙补救,连声道谢,更作喜上眉梢模样。

“你少来仔!舅舅我心都凉透了,下回若再替没良心的小鬼出力气——”

汽船鸣笛,收票的船员挥舞着鲜红的旗帜,大声嚷嚷催促船客动身。

郑起斋中止玩笑,掸去侄子肩膀上的树叶,语重心长地劝导他:“万事平安为上。读书不要急,你还年轻,慢慢来,天塌了总归有你爸爸在前面呢。”他又看向陈太太,“妹妹,我走了。沔府修铁路,雪一年比一年大,老宅也预备修葺静斋以东的三排房。你春天要是高兴、再来看看爸爸姆妈罢。姆妈最近突然一点辣都吃不下了。”

陈凌送走二舅舅,回家时但说有事、请陈太太先走,结果自己绕路至城南与城西,跑了五家洋货店才买到一支德牌金尖钢笔。

他气喘吁吁地推门而入,不待陆识忍反应便熟稔地挑了张椅子拉开坐下,“舅舅走了。”

“……嗯。我知道。”陆识忍见他满额的汗,站起来把窗户打开,“你来找我做甚么?”

陈凌把藏在衣袖里的钢笔拿出来,不看他的眼睛:“顺路看见还不错,就买了一支——不,两支。我还是爱用羊毫,所以喽,分你一支。嗯。”

通体釉质的钢笔上沾满青年的指纹,看上去黏糊糊的。

陈凌自己也觉得不太好看,正要用袖子擦拭,陆识忍却抢先收下、握在手中端详。

“我把钱给你。你等一下。”少年最爱用这牌子的笔,深知此款价格极为昂贵,几番辗转从沪埠流至吴城,价格或要再翻一番。

陈凌哪里是为了这个!他是为二舅舅昨天的冷淡来安慰表弟的,便一把抓住陆识忍的手,“无论舅舅们怎么看你,姆妈和我都认你是亲戚。你、你不必多想。”更不要提前离开。

陆识忍手指微微蜷曲,按捺心底反握其手的冲动,冷哼一声作回复。

“其实,你要不是我表弟,那也不错——”

“……怎么不错?”

陈凌还坐着,随意瞥看桌上竖立的洋装书和两本笔记簿,压根没有抬头留意对方的神情,“唔,我想你不是我表弟,我们又是另一种相识。彼此熟悉了,我便带你回家住半个月,姆妈照样欢喜你,你还是会湿漉漉地出现在小船上救我,我么、既然你还是你,我也——”

一时仓促,陆识忍俯,手握钢笔轻点陈凌的唇,阻止他继续发表无意义的假想:

“陈凌,我就是你的表弟。这是……确凿无疑的。”

他是说给自己听。

陈凌原以为金属冰凉无比,唇上却传来稍纵即逝的温热感,愣了愣,下意识仰起脸——

那双冷静无波的眼睛令他忘记了一切,舌尖软绵绵地抵着牙齿、半天说不出一个脏字。

冷静是假的。

陈少爷在此刻亲眼看见即将逝去的夏季的复归。

其归来声势浩大,不容逃避,长呼高啸着吞没他平稳的心跳。

日子一天天过去,城里城外家家为迎接中秋做准备,节日的气氛渐渐浓厚。

陈太太曾有片刻怀疑侄子的身份,转念一想生死未卜的小妹仅有这么个独苗,愧疚自责全部归位,于是待陆识忍愈发亲切;见他有两支样式一模一样的新旧钢笔,便派下人照样子去买,可寻遍吴城再买不到。

有家洋货铺的伙计好生奇怪,嘟囔着陈少爷不是前几天才来买了么。陈府下人以为自己撞破少爷和哪位优伶的“私相授受”,回去但讲吴城是小地方不卖德牌而已。

陈凌么,这几天都不怎么在家吃饭。

见儿子把以前的书和纸笔用具从库房清理出来,陈太太慈母心肠,同往常一样劝他不必很用功、以免伤身体。

谁想她心底盼望子女上进的喜悦还未落地,只随口这么一讲,陈凌真就点点头,从此出门听曲吃酒、和那些狐朋狗友整日厮混玩乐去了!

“蒋妈,你说、陈凌是不是在躲识忍啊?”陈太太吹了吹刚涂好的指甲,漫不经心地托腮对镜自赏。

蒋妈打了个喷嚏,笑道:“太太多心了。少爷本来就爱玩,这几年不都是这样嘛。我说句玩笑,还是表少爷家来了,少爷好像才收了心思。前些日子两个人同进同出,像过亲戚(形容夫妻和睦亲昵)呢。”

陈太太描眉的手一顿,轻啐她一口:“这种话你也敢讲?!他们两个孩子,做甚么过亲戚?”她因而突然又想起娘家几个远亲以及先祖辈流传的故事,眼皮狂跳,心下生气,又不好对着忠心的老仆发火。

“是是,是我脑子糊涂了,太太和老爷才像过亲戚呢。”蒋妈走到衣柜处帮她找出门听戏要系的丝巾,“夫妻成婚几十年从不红脸,老爷又是正派人,满吴城谁不羡慕太太的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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