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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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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从宁在敬德轩中大摆筵席,为朱月阁一行人接风洗尘。纪檀音得了消息,一早就到院门口守候。李澄亦小尾巴似的跟在他后面,手里拿着一把瓜子,嘴里“噗噗”吐皮,害得小厮用笤帚扫了一路。

“师娘,听说花阁主长得天仙一般,真的假的?”他仰起胖乎乎的小脸,露出一个故作暧昧的滑稽表情。

纪檀音装作没听见,李澄亦脑瓜活,立刻改了口,扯着纪檀音的衣角撒娇:“小纪哥哥……”

纪檀音无奈,牵起他肉嘟嘟的手,道:“花姐姐确实长得美。”

李澄亦不依不饶:“有多美?听说她都要三十岁了。”

纪檀音望着街道那头来往的行人马车,心不在焉地应了几声。李澄亦鼓着两腮,埋怨纪檀音不理会他:“你就只喜欢师父,不喜欢我,我去把他叫来!”

“别乱跑!”纪檀音连忙把他抱住,指着远处一行气宇轩昂的男子,“你看,他们来了。”

朱月阁和雄图镖局的几名弟子先到,李从宁花月影落在最后,并肩行走,偶尔交谈几句。

纪檀音高兴地唤:“花姐姐!”

花月影望过来,美目立时弯成新月,笑道:“小纪,可有一阵子没见了!”她抛下李从宁,三两步来到大门前,握着纪檀音双手,上下打量一番,怜惜道:“怎么憔悴了这许多。”

纪檀音鼻子一酸,他对花月影有种莫名的亲近之情,便实话实说:“忧心我师父。想必你都听说了。”

花月影眉尖一颤,垂眸叹了口气:“当日在商丘分别,确不曾料到会有如今的局势。”

“花姐姐,你真信夜魔是我师父吗?”这个问题,除了谢无风,近来他已很少对旁人提起,每次开口,心中的动摇似乎都加深一分。

花月影抿着嘴,素手搭上纪檀音的肩膀,看向一旁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的李澄亦:“这是谁家的孩童?”

“不才小儿,”李从宁适时插进来,朗声道:“花阁主,咱们进去说?”

“好啊,那就多谢李镖头盛情了。”花月影挽着纪檀音的胳膊,抬脚跨过朱红门槛。

李从宁有意拉拢朱月阁,酒水饭菜、下榻之处都准备得极其精美。

除了花月影,朱月阁共来了五人,李从宁另设一席,由手下几个颇有名气的镖头作陪。

先上茶点,众人吃了一回。花月影坐主位,李从宁、谭凤萱东西相陪,下面是纪檀音、李澄亦,和两个空位。

“大少爷还没起吗?”李从宁语气不善,吩咐丫鬟:“赶紧给我喊来见客!”

花月影连忙劝解:“李镖头别动怒,年少贪睡乃是正常。”

李澄亦摇头晃脑地告状:“大哥早起了,和美人姐姐私会去了!”

李从宁霎时黑了脸,对着心爱的小儿子又说不出重话,只好瞪着牛眼,示意他少言。

谭凤萱道:“阁主见笑了。”

花月影摇了摇头,颇为好奇地追问:“素闻雄图镖局的大少爷风姿潇洒,且又剑术高明,不知哪家的姑娘三生有幸,能与他结成良姻?”

李从宁哼笑一声:“没影的事,剃头挑子一头热。”

谭凤萱嗔了丈夫一眼,道:“实告与阁主,还不知澄阳恋慕的是哪家姑娘呢。据说只有一面之缘,他日日去初遇之地傻等。”

“竟是这样。”花月影端起茶盏,用青瓷盖撇去浮沫,若有所思。

她善解人意,不再追问李澄阳之事,转而聊起武林中的闲话。李从宁也沉得住气,不提西番教、夜魔与武林盟主,只陪着说笑。

不多时,话题扯到去世的老阁主身上,李从宁感慨道:“朱月阁历任阁主均十分神秘,我曾有幸与你师父见过一面,他话虽不多,却是个性格宽厚之人。掌管着如此声名赫赫的刺客组织,却存有仁义之心,难得,难得。”

“是啊,家师离世六年,我无一日不思想他。”

纪檀音在下首陪坐,一直默默聆听长辈谈话,听到这里,不免想起纪恒,一时好生难受。

正在这时,轩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一人推门进来,漫不经心道:“告罪,来迟了。”

他一身翠绿衣衫,被乍起的秋风吹得襟飘带舞,整个人鲜亮、明艳,本该像个浮夸的贵公子,可偏偏生得一副清雅的好相貌,打眼一看,只让人觉得赏心悦目,无一丝庸俗气质。

纪檀音一扭头,视野里飘荡的那片翠绿就让他晃了神。

谢无风反手阖上门,对谭凤萱拱手:“萱嫂子。”又向李从宁草率地行了个礼。

李从宁未在意他的轻慢,指着花月影介绍道:“这位是朱月阁的花阁主,谢先生可识得?”

谢无风好似这才注意到主位上的美人,定定地看一眼,无甚笑意地勾一勾唇角。

花月影也笑了:“我和谢先生,可以说识得,也可以说不识得。”

“哦?”谭凤萱感兴趣,“此话怎讲?”

谢无风在纪檀音身边落座,执壶倒了一杯浓茶,仰头灌下,余光觑见怔愣的少年,调笑道:“傻了?”

纪檀音脸上一热,讪讪地别开头,从桌上拈了一块点心,口中嘀咕:“穿这么多也不嫌热。”

这当口,花月影已向李从宁夫妇讲述了当初与谢无风结识一事,揶揄道:“若非后来在通缉令上看见,我还只当谢先生是小纪的表哥呢。”

谭凤萱问:“该不会是你哪个仇家,想借刀杀人吧?”

谢无风呵呵两声:“那他可真是失算了。”

“前些日子官府还发公告,说已将你拿住了,不日即腰斩,这又是怎么一回事?真个把我搞糊涂了。”

正说着,李澄阳到了。他才从外头回来,额上沁着汗珠,脚底沾着红泥,一进门就深深作揖,朝花月影问好,与爹娘请安。

李从宁板着脸,训斥了他几句。

李澄阳唯唯诺诺地应着,明显心不在焉,眼前只闪动着心仪女子的倩影,还有今日她对自己说的那句“真巧”。

谭凤萱看丈夫鼻翼鼓动,太阳穴疾跳,便知他要发火,连忙吩咐丫鬟布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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