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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滴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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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过曲阜县,又疾行了两个时辰,任城卫一排排的兵营出现在视野里。谢无风放松缰绳,问:“可要歇息?”

纪檀音察觉他话里有深意,正色道:“天还未黑,再走一程吧。”

“你不累,我却累了。”谢无风率先打马往客栈走,纪檀音连忙跟上。

这家客栈乃农舍改造,分外简陋,店里有五六个旅人歇脚吃茶。谢无风掷出一两银子,要了两间上房,纪檀音则花钱买了酒菜。

“知道吗,卫指挥使温老爷死了!”

几个客人本不相识,一提起温时玉遇害之事,立刻变得熟络,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起来。

“怎么不知,都传遍了!”

“温老爷死得可真是惨。”

“可知是谁下的狠手?”

“不清楚,有说是仇家的,有说是西番教的。”

一直侧耳倾听的纪檀音忽地站起身来,厉声问:“你说西番教?西南那个邪恶教派?”

对方被他吓了一跳,结巴道:“我……我也是听说的,温大人的尸首发黑溃烂,很不寻常。”

“怎么了?”谢无风用箸子敲击碗碟,唤过纪檀音来,低声问,“这西番教是何方神圣?”

纪檀音重新坐下,沉吟片刻才道:“是个武林中的旁门左道。我大师兄曾经说过,西番教盘踞烟瘴之地,很少与中原武林来往。他们钻营奇技淫巧,教中多是毒虫、巫蛊、邪术,手段狠辣,在云南横行霸道,无恶不作。”

谢无风缓缓点头,给他斟了一杯酒,宽慰道:“你不要担心,云南离山东十万八千里,不可能是西番教。”

纪檀音细想也觉得有理,西番教这么多年都不出云南,眼下怎会跑来山东杀一个卫指挥使。当下放了心,埋头吃起他的热烫大辣酥来。

其他几个客人仍在交头接耳,对温时玉遇刺一事各有猜测,只言片语偶尔飘进纪檀音耳朵。其中一人也是常年走南闯北、见多识广的,神神秘秘地说温时玉老爷和山东都指挥使一向相交甚笃,两人都主张对时常骚扰边境的大洵国用兵,暗杀有可能是敌国的刺客所为。

纪檀音不以为然,刚要戏谑两句,忽而想起大洵国跟云南接壤,笑容便是一凝。

谢无风看穿他所想,劝道:“你操心这许多干什么?也不嫌累。管他世道太不太平,过好自己的逍遥日子最重要。”

纪檀音和他相处了这些日子,虽交情逐渐深厚,仍看不惯他的冷漠态度,恼怒道:“若真是西番教与大洵国勾结,我如何能置身事外?”

谢无风有几分醉意,左手托腮,眼神迷离地望着他,似笑非笑:“就凭你一个人,要铲除西番教?”

“武林中正义之士甚多,我怎会孤身奋战?”纪檀音胸中豪气激荡,端起酒杯一口吃了,批评谢无风道:“倒是谢兄你,整日悲观厌世,只想着吃喝玩乐,一点读书人的风骨也无。”

谢无风一怔,随即哈哈大笑。他肩膀直颤,层层叠叠的丝绸衣料也跟着抖动,光滑明亮,如同一波又一波的潮水。客栈里吃茶的客人纷纷望过来,个个莫名其妙。纪檀音在桌下踢他一脚:“你笑什么?”

谢无风无所顾忌,仍是笑声不绝。他直勾勾地盯着纪檀音瞧,黑眸犹如月光下荡漾的古井,狡黠而深沉。

此人莫非是疯了?纪檀音被他看得浑身发热,手足无措,捧起汤碗挡住脸,咕嘟咕嘟地喝。

谢无风笑够了,慢悠悠地问:“谁跟你说我是读书人了?”

纪檀音负气地把瓷碗拍到桌子上:“我管你是什么人!”

“哎呀,”谢无风故作受惊状,可怜兮兮地皱着眉,“阿音这样小气吗?”

纪檀音“哼”了一声,咬住下唇不说话。谢无风不再捉弄他,自顾自倒了一杯酒,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小调。那曲子忒哀怨,纪檀音没去过勾栏院子,不知是风月场所中广为传唱的一首,竟还觉得悦耳,浮躁之气渐渐被抹平了。

片刻后,他没忍住好奇,问谢无风:“你到底是做什么的?生意人吗?”

“我不是早就告知你了,”谢无风粲然一笑,“我是天底下一个大大的闲散人物。”

纪檀音瞪视他半晌,拂袖上楼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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