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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铭一行人吃过晚餐回酒店,都很沉默,人人都看得出,官司处于极大的劣势。
刚进酒店大堂,王福荣终于忍不住了,“陆老板,你在搞什么?我相信你,跟你一起起诉那帮王八蛋,你骗我说,有从东海来的大状,怎么又不来了?你是不是,本来就是矿业局的人?!”
“姐夫……”崔小东想说什么。
“谁是你姐夫?!搞清你自己的身份!”王福荣瞪起了眼睛。
虽然没明说,但隐隐的意思是,你姐姐崔氏,不过是我的小妾,我高兴的时候你喊我声姐夫,现在老子在发脾气,哪里有你插嘴的份?
崔小东怔了下,低下了头。
就在这时,呜哇鬼叫的唢呐声响起,却是红豺夫人出行,正从楼梯那边走廊拐过来。
王福荣立时露出惧意,向旁躲了好远,其他人也都避开,只有陆铭和随身的黑头、孙伯三人没怎么动。
前面撒花瓣的几名彩裙美貌少女慢慢停下脚步,因为陆铭三人挡住了路。
突然,孙伯猛地挡在陆铭面前,手一挥间,两根手指之中,却是多了一根细如牛毛的蓝汪汪寒芒,显然,上面不知道淬了什么毒物,本来是要无声无息射入陆铭身体内的,这细丝很短,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怕是扎在陆铭身上都无所觉,只是陆铭逆鳞期,可能会是另一种感受了。
竹椅上慵懒蜷曲的红云突然坐正了身子,芙蓉粉面罩上一层寒霜,媚媚凤眸之上,淡蓝眼影突然就变成了鲜红色,立时便有妖风刮过一般,在这金碧辉煌大堂里,正是妖姬脸似花含露,玉树流光照后庭。
陆铭轻轻拍拍孙伯肩膀,孙伯这才退后半步到了旁侧,但还是警惕的盯着竹椅上妖妇的一举一动。
“还真是小瞧你了!”美眸看向陆铭,红豺夫人突然格格一笑,花枝乱颤,勾引得峰狂蝶乱,“想不到,你还有这等佣人。”轻轻摇嫀首,“可惜啊可惜,跟错了人,要不然,跟着我吧,陆铭,你将他让给本座,待你灰溜溜被主人抛弃时,我少要你一只眼睛!”
陆铭笑笑:“你觉得我官司会输?而且,也会因为这场官司,得罪了这里所有官员,所以,我已经走投无路了对吗?”又有些奇怪的道:“按说,我也没得罪狠你,黑老六他们要围剿你豺帮,那也是我家主人的谋划,她不和你合作,和我有什么关系?你怎么非要我死一样呢?咱们有深仇大恨?”
红豺夫人似笑非笑,随之靠回了座椅,显然便要起行。
陆铭耳边,传来细微的声音:“走投无路时,你可以来投靠本座,我吃了你那双眼睛,以后你的性命,由本座庇护,不知道为什么,我特别喜欢你那对招子。”又几声轻笑。
陆铭蹙眉,就是个疯子。
撒花瓣的美貌少女微微转向,从陆铭一行的旁侧走过去,竹椅罗帐,随后而行。
显然是得到了她秘术指挥,也难怪,这些随侍们,看起来真的将她当神一样膜拜了。
“咱们也走吧!”陆铭做个手势,走了两步,看向慢慢跟过来的王福荣,说道:“老王,你既然对我没信心,那这样吧,你那煤矿开采权也没两年了,卖给我吧,你开個价。”
王福荣冷笑:“十万!你要吗?”心说你有大病一样。
已经打定主意,回头就卷铺盖跑路。
自己那矿,也确实只剩下不到三年的开采权,现今的态势,合约到期后,矿业局怎么会同意续约?
原本也是想着三年能再赚点就赚点,然后就全家移民去东海。
可现在看,再耗下去,可不定出什么事情,直接跑路好了。
陆铭笑笑:“五万吧,怎么样?”
王福荣一呆,眼珠转了转,“现金?”
陆铭点头:“我马上叫人去取,只要老王你别再骂我觉得我坑了你就行了!”
王福荣微微蹙眉,这家伙,难道还觉得官司能打赢?
“老王,不然就算了吧,但你从现在不要再发牢骚了,我听着头疼。”陆铭很认真,“我不喜欢有人在我身边唠唠叨叨。”
王福荣立时一肚子气,你以为莪很想见到你么?
“好,现金的话,我上去就和你签协议。”
陆铭微微颔首。
……
第二天早晨,法庭上,原告席,矿主代表缺席。
不过,陆铭本身就是矿主之一,倒也无碍。
谢里夫看着原告席上,孤零零的陆铭和其助手,他的神情却越发凝重,他所了解的这位年轻律师,是一位击倒过很多巨人的屠龙者,断不会计止于此,除非,他徒有虚名,原本的一切,都是庞大的团队在幕后为他出谋划策,而来了黑山,孤身一人,这才现了原形?
但,这可能吗?
此时,陆铭起身:“庭上,我请求再次传召被告方代表,陈启发督查。”
谢里夫点点头。“好的,我希望你的新问题,能对本案有重要作用,不然,我会随时中止你的盘诘。”
陈启发起身,走上了证人席。
陆铭踱步过去,突然转头对被告席上的律师助手黄桂荣一笑:“你觉得我输定了是吧?”
黄桂荣一呆。
陆铭对她笑道:“打经济类或者这种行政申诉类官司,是个很复杂的工程,浩如烟海的资料,有时候,欠缺那么一点,就可能是胜负手。”
王麻子蹙眉:“陆律师,你省省力气吧!抽什么风?”
陆铭根本不屑理他,看向了陈启发,“请问,陈启发督查,在你们3月21号对龙岗西平区十三家煤矿的突击检查中,有没有安全监察员?”
陈启发一怔:“什么?”
“请问,在3月21号的突击检查中,你们有没有安全监察员?这个问题,请你一定要考虑清楚再回答,因为,如果你不真实作答,就是在法庭上做伪证。”
黄桂荣立时起身,“在不清楚原告律师的意图前,我方证人有权利不作答。”
陆铭笑笑:“按照江宁省矿业安全监察条例,全省矿业安全监察机构必须设立相关安全监察员,对相关企业进行安全检查时,必须有持有安全监察员资格证的专业人士参与。安全监察员要熟悉相关矿业的安全法律、法规和规章,具有相应的专业知识和相关的工作经验,并经考试录用。”
“那么,在突击检查西平区煤矿的安全问题时,稽查人员中,必须有煤矿安全监察员在场,才合乎法规。”
“江宁省矿业安全监察条例,属于上位法规,黑山矿业安全稽查条例,是下位法规,就算稽查条例里,没有需要安全监察员到场的规定,那么,依照本省矿业安全监察条例,没有安全监察员在场的话,该次突击检查,便是违规!”
说着陆铭一笑,问王麻子:“你能听懂吧?”随之,转身凝视陈启发,“我再问你一次,在3月21号对西平区煤矿的突击检查中,你们有没有煤矿安全监察员在场?”
陈启发有些怔忪,求救的目光看向黄桂荣和王麻子。
黄桂荣蹙眉,显然一时没了主意。
王麻子则作手势:“有啊,有!”
显然,他认为,马上编造个安全员的身份又有多难?
如果在东海,这样的举动,怕是陪审员立时哄笑了。
谢里夫扭头,装作没看到。
陈启发点头:“有的,当时我们有安全监察员在场!”
陆铭笑笑,看向谢里夫:“法官大人,陈启发督查在说谎,因为我早已经调查清楚了3月21日参与突击检查的包括柴金花队副在内的十五名稽查人员的身份,其中并没有安全监察员。”
“实际上,根据我的调查,从龙岗分局派驻起,其分局,就从来没有进行过安全监察员的考试和认证。”
“就算黑山矿业局,最后一次进行安全监察员考试,已经是三十五年前了,也就是江宁省矿业安全监察条例进行最新一次修订的那一年,也是当时亚克森总督就任的第一年,等一年后亚克森总督卸任,安全监察员的考试,再没有举行过,也就是,三十四年过去了,当年的安全监察员,最起码年纪也要超过五十岁,而对我们煤矿进行突击检查的稽查人员,最大的,年纪才四十五岁,更何况,安全监察员五年一检,当初的第一批安全监察员们,现在的资格早就已经作废。”
亚克森总督就是崔小东所说的,那位曾经带了很多新想法赴任的总督,也是他在任期间,有过民告官的官司。
但很明显,他在这里举步维艰,很快就铩羽而归。
说着话,陆铭转头对王麻子道:“我的调查资料,都在我给你开示证据的档案箱子内,你没看到么?”
王麻子脸色铁青,冷哼一声,突然想起什么,很凶狠的对黄桂荣道:“你为什么没发现?真是没用!”
黄桂荣脸色微微发白,低下了头。
摆在法官办公室的那一百多个箱子,她是自己主动去翻看的,熬了一个通宵,可一个人哪里看得过来,整整一夜,也不过检查了四分之一个箱子。
因为如果囫囵吞枣的看,那根本没用,对方肯定将文件顺序打乱,将真正的材料隐藏起来,是以,需要一个字一个字看。
她一个人,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实际上,这还是她主动去做的,王所长叫她不必理会的。
那边,陆铭看向谢里夫:“法官大人,陈启发督查在做伪证,此外,这个案子,很明显黑山矿业局龙岗分局稽查大队的突击检查属于违规执法,请求大人裁撤其行政处罚决定!”
谢里夫想了想,点头道:“关于陈启发督查做伪证一事,我会转交检察机关进行调查,至于3月21日黑山矿业局龙岗分局稽查大队对龙岗县西平区所有煤矿的处罚决定,因为其稽查行为违反相关法规,执法程序出现瑕疵,是以本庭予以撤销!”说着,拿起木槌用力一敲。
崔小东立时欢呼站起,用力握了握拳。
旁听席上几名煤矿主,也互相拥抱庆祝。
被告席上,黄桂荣呆了呆,陆律师赢了?这怎么可能?
可转头看去,却见王所长混不当一回事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