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雪每天来看我两次。每次都会小心翼翼地查看我的伤处。虽然灼伤起泡的地方比较疼，但我却很享受她蹙眉表现心疼的样子。

不过我那台VR100已经损毁了。

我问露雪：“VR服装上怎么会漏电呢？”

“那不是漏电。”她说，“VR服装本身就是带电的。”

“为什么？”

“怀雨，你是不是问过雪莲VR设备的触感从何而来。轻微的力度可以通过控制服装的变形得到。但猛烈的碰撞却是通过体表的电刺激来模拟的。那完全是利用人的错觉。”

“你的对手正是控制了你设备里的电路，发出了超过限制的电流，才对你造成了伤害。”

第三天，我离开了医疗室。韩少校找到我，“来吧！我们去会议室。”

我跟着韩少校走进会议室。露雪已经坐在那里。这一次，她是和我面对面。韩少校则和维科公司一位姓张的业务经理坐在桌子的另外两侧。

“怀雨，感觉好些了么？”

“好些了。”

“那好，我们开始。这次的事处理起来有点复杂。首先，莫怀雨身体受了伤害。维科公司的设备遭到损坏。这其实牵涉到民事责任问题。我们军队的损失待会儿再说。因为我们的项目牵涉到很多敏感信息，这些事情我们最好内部解决。”

他面对张经理，“首先，关于怀雨的伤，你们有什么意见？”

张经理拿出几张纸，“经过我们的调查分析。怀雨所遭遇电击的直接起因是来源于境外的黑客操作。而我们的设备在默认安全设置下，完全可以有效防护此类攻击。怀雨所用的这台VR100的很多参数都被重新设置，导致防火墙功能失效。这在协议中都是不允许的。对于这样做的后果，我们也尽了告知义务。”

“对于莫怀雨同志受伤一事，尽管我们感到非常遗憾，但它恰好属于我们的免责范围。我们不应对此承担责任。而且怀雨的违规操作已经违反了我们的协议，我们有权收回装备。”

“那我是不是还得赔偿你们的设备损失啊？”我问。

没等张经理回答，露雪马上插话，“闭嘴！你脑子进水了吗？有主动问这种问题的吗？”随后转向张经理，“怎么能说你们没有责任呢？首先，怀雨对你们的设备原理和软件结构一无所知，怀雨所能做的，网络上任何人都能做。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你的软件参数是怀雨改的而不是其他的黑客所为。就是说，你们的设备本身安全是有问题的。如果对方是在修改参数时立即发起攻击。你们能够防范吗？到那时你们是不是还要再用你们的免责条款？”

张经理涨红了脸，“欧阳主任，VR100在正常情况下是不可能发生这种情况的。我们怎能预先知道用户中有怀雨这样的电脑高手呢？”

“什么电脑高手？他只是个中学生诶。如果你们的安全措施连一个非专业的中学生都能破解，还谈什么安全。真不知你们那些什么首席科学家啦什么的都在研究什么？”

“欧阳主任，你的技术水平我非常佩服。你对怀雨情同手足的感情我们也都理解。但你能不能理智一些看问题。”

“我怎么不理智了？你们应该明白，你们制造的是一种可能引起人身安全问题的产品。当初要不是我坚持要求你们将软件超压保护换成硬件超压保护，怀雨早就死在里面了。”

“好了，欧阳！”韩少校制止了他们的争论。“这件事发生在部队。莫怀雨这边的救治费用已经由部队代付了。而且眼下看来也不存在后续治疗费用问题。怀雨，”韩少校笑着问我，“你准备提出精神损害赔偿吗？”

“不了，露雪姐姐天天来看我。精神损失早就补偿了。”

“那好！”他又转向张经理，“莫怀雨那台VR100你们可以收回，而且应该收回。以便你们能够从中及时总结经验教训。欧阳说的是对的。你们的产品存在安全隐患。我认为对你们的所有投放在外的产品都应做召回处理。”

“好的，我会向总经理汇报的。”张经理答道。

“最后，”韩少校接着说，“我再谈一谈这件事情对于我们部队的影响。欧阳露雪同志，我问你，现在假设你是驻守边境的哨兵。对于已经返回的越界对手，你会怎么做？”

“主任，我知道了。”

韩少校又转向我。“怀雨，虚拟世界虽然看似虚无缥缈，它终归是建立在真实世界基础上的。它只是真实世界生活的扩充和延续。我们在现实中的敌人同样会在虚拟世界中对我们虎视眈眈。”

“怀雨，你电脑中的黑客程序不仅迅速定位了入侵方的位置，而且破解了对方的操作方式。但同时也破坏了自我防护。对你的袭击恐怕正是敌对势力的报复行为。”

“怀雨，记住网络是有国界的。你每一次登录境外的服务器，其实跟你踏出国门是一样的。你的行为很容易被别人和你所在的国家联系起来。”

“这是一片没有硝烟的战场。我们需要百倍的警惕。同时我们也要首先学会保护自己，不要做无谓的牺牲。”

他的这一大堆大道理听得我似懂非懂。出门以后，我问了露雪这样一个问题：“如果我当时真死在里面了，算不算为国捐躯啊？”

她看着我，“问这个干什么？多不吉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