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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坐上了他的车,苏晓沐被撩拨得微漾的心情都没能平复下来。
太阳逐渐升高,阳光从车窗外一层层地圈进来,落在她白皙的脸颊上,晕开如红酒般漂亮的瑰红色。她早上糊里糊涂的就应了一声好,现在想起来心里还是不规律的怦怦乱跳,反观他呢,说了那样暧昧至极的话却还是一脸平静,仿佛那只是一件很稀松平常的事情而已。
可是突然让她搬到他的房间又怎么平常得了呢?毕竟他们的关系一直止步于那一夜,彼此都被酒精驱使得忘乎所以的那一夜。而现在的他和她,都已经过了放纵自己的年纪,每一个决定的背后都包涵了太多的东西,比如责任,比如将来。
“在想什么?想得这么入神?”景衍把手搭在她的手背上轻声问,恰好这时他的手机也响了起来,她回过神,发现原来车子已经停在了医院门口。
“没什么。”她看了他一眼才说,“要不你去上班吧,做检查而已,我一个人去就可以了,又不是第一次来。”
景衍低头看了看时间,不疾不徐地说:“不要紧,现在时间还早,我陪你看完医生再说。”
到了医院,经过介绍苏晓沐才知道景衍帮她约见的是专门治疗呼吸道疾病的医学泰斗,这位陈医生年纪不大,四十出头的样子,才刚从英国回来不久。他先替苏晓沐做了一个全面的检查,又仔细地看了一遍她的病历资料,有些意外地发现凌子奇的名字,推了推眼镜问苏晓沐:“原来小凌做过你的主治医生?”
苏晓沐想了一会儿才意会到他说的小凌是指凌子奇,随即笑开回道:“是的,不过他现在去日本学习了。”
陈医生了然地点点头:“赶巧了,他读研的时候跟我做过课题,学习能力和业务水平都是一流的,按照记录,你的病情一直被他控制得很好,怎么会出现现在的情况……”他又把资料翻过一页,才又抬起头问,“是从去年冬天开始的?还曾经两次住院?”
“嗯,那个时候北京突然降温,我得了重感冒,然后就一直咳,呼吸也不顺,一开始以为是感冒后遗症,后来……”她感到肩上的力道加重,微微抬眸,对上景衍复杂的目光,淡淡笑着安抚他,转而对陈医生说,“后来在接儿子的路上突然下了大雪,不知怎的就晕了过去,还在医院住了半个月。今年初春这次是我自己不小心,参加朋友婚礼时摄入了过多的小雏菊花粉才又发病,然后就断断续续地咳嗽睡不着觉,直到现在。”
“原来是这样。”
景衍的眼里掀起了微澜,扶着她的肩膀问:“陈医生,她现在的情况怎么样?应该怎么治疗比较合适?”
“哮喘病是目前的一个医学难题,并没有很好的根治方法,不过这也是俗称的富贵病,只要调养得好不会有太大的问题。”陈医生顿了顿,似乎在思考,过了一会儿又对苏晓沐说,“我的建议是,你先住院,方便我们跟踪监测你哮喘发作的频率以及程度,再定一个新的用药计划,随访随护才能做到万无一失。”
苏晓沐犹豫了一下,问:“那……能不能不住院,而是每天固定来检查呢?我觉得我的身体并没有那么糟糕。”
“不行!”这下陈医生的表情有些严肃:“哮喘症的发作往往是患者过于轻忽导致的恶果,你要积极配合治疗才是正确的观念。”他以为苏晓沐是害怕麻烦,耐心劝导着。
“晓沐,听医生的话。”景衍也皱起眉来,很不赞同地看着她。
苏晓沐淡淡地看着办公桌上的鱼缸,两条大眼金鱼很活跃地游来游去,隔了一下她才开口解释:“小尧还在放暑假,阿姨又休假,我不在家的话他没人照顾怎么办?而且如果他知道我住院,不知道会多担心。”
这样的话让景衍动容,有什么事她总是先想到儿子,甚至可以不顾及自己的身体。他默不作声地让她靠着自己,然后对陈医生说:“陈医生,就按你说的,先住院,其他的我来安排。”
苏晓沐的嘴张了张,却不再说话,心知他做了决定就不会再改了。
景衍的安排很迅速利落,他放了王皓年假让他带着老婆儿子还有小尧、小尧的好朋友小宇一起去香港迪士尼玩两个星期,当天就出发。
也很快地办理了入院手续,等他进病房的时候,晓沐已经换了病号服,正在通电话,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时不时地点头应声,又过了几分钟她才无奈地说:“好了,你高兴就好,妈妈有事情走不开嘛,下次再陪你一起去,记得听王叔叔的话。”她抬起头,看见景衍的时候愣了愣,缓了口气,又对电话那边的儿子说,“喏,你爸爸也在,要不要跟他说两句?”然后把手机交给景衍。
景衍接过来,不知道儿子说了什么,只听见他低低地嘱咐:“嗯,你玩归玩,要注意安全,知道吗?”
等他挂了电话苏晓沐才笑出声:“隔着电话就能听到那边有多热闹,你让王皓一下子带三个这么调皮的孩子去玩,他还不得怨死你?”
景衍在她跟前的沙发坐下来,不以为然地挑眉:“他现在拿带薪假期去玩,费用我全包,怨我什么?对他太照顾了?”
苏晓沐被他的话噎了一下,好气又好笑:“没想到你也会冷幽默。”
景衍没有继续跟她打哈哈,环视了病房一周,又接着问道:“还缺点什么?”
“还好,就是有点无聊。”苏晓沐摇摇头,两手下意识地拍打着柔软的被子,很是无趣。尽管她住的是独立的病房,装潢好,配套设施也很齐全,可空气还是飘着消毒水的味道,入目也是清一色的白,让她这种习惯跟颜色打交道的人有些难以忍受。
仿佛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他站起身拉开厚重的窗帘,让外面的光透进来,可已经是傍晚,黄昏的余辉没多少暖意,倒是柔淡得让人昏昏欲睡。
“只要检查结果没问题,很快就可以出院了。”
“嗯。”她拉高被子躺下,闷声对他说:“不如你先走吧,折腾了大半天,我想眯一会儿了。”
他看了她一眼,才淡淡地应了声。
可等到天色变暗他都没有离开,她也没有睡着,两人一直静默着,忽明忽暗的光线勾出他们各自的轮廓,都复杂难明。
“你怎么还不走?”苏晓沐揪着被子,有些懊恼地睁大眼睛对着黑漆漆的空气说。
景衍轻轻地笑了,起身把她床前的小灯亮了,看她不习惯地眯了眯眼睛,眸里多了温柔:“你不是有话对我说吗?我在等你呢。从早上憋到现在,很辛苦吧?”
“我……”被他看穿了心思,苏晓沐猛地坐起来,与他四目相对,僵持了好一会儿,直到鼓足了勇气才说:“你早上突然那样提议,我一下子接受不了,我们这样子,会不会太快了?”
“我们认识超过十年,有一个儿子,也合法登记做夫妻两个多月,怎么会太快?”他顿了顿,又说,“如果你是担心……没有你的同意,我不会逾矩的。”
“你明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苏晓沐说得太急,差点咬到舌头,随即别开眼,声音有些自嘲,“我总以为,是我逼着你接受我和小尧的出现,逼着你接受我这个‘妻子’,我不要你自以为是感情的同情。”
他扳正她的脸不许她逃避,露出几分不悦,正色道:“说到底你还是不相信我是认真的。苏晓沐,你以为什么?你以为如果我不愿意,你能逼得了我么?反而是你,是不是还有别的话要对我说?嗯?时隔十年才跟我见面,真的是偶遇?”
闻言,苏晓沐一脸挫败,屏住呼吸任由他抱着自己,静静的像是在回忆,然后才用不安的声音说:“那天我昏迷了很长时间,一直在做梦,梦见小时候,梦见爸爸,也梦见你……我怕自己终有一天醒不过来,所以做了一个决定。”
景衍深呼吸了一口气:“你是想把儿子托付给我,然后自己潇洒离开?苏晓沐,这天底下没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仿佛没听到他的话,苏晓沐自顾自的继续说:“我一直知道你对我没有感情,所以我并不想让小尧成为你的负担,如果不是突然发病,我不会贸然地出现在你面前。可我算漏了自己的贪心,每天看着你,我就会希望你对我好一点,如果你对我好一点我又希望你能爱我一些,等你爱我一些我又会希望你能爱我的全部,这种贪心是永无止境的,可我没办法控制自己,看我又怕你只是以怜悯的心在回应我,这不是我要的,你明白吗?”一直付出而没有得到回报,她会累不会痛,可是如果他回应她了,到头来发现是一场空的话,那么将是她无法承受的难堪,她已经没有承受失败的力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