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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罗马便化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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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这段日子,方以智大部分时间都留在武昌城里,帮着同年兼上司的沉树人处理一些日常民政。小部分的时间,就往大冶县跑,跟宋应星切磋自然科学,顺便鼓捣点感兴趣的玩意儿。

历史上本该在明亡之后、才被方以智静下心来闭门着作写出的《物理》,如今也提前数年,已经在攒初稿了。

方以智的《物理》,只是书名叫物理,实际上的内容涵盖了天文地理物理生物四大门类。如今因为沉树人的蝴蝶效应,少不得会再加入一点化学知识了。

将来估计会变成一部驳杂但不成体系的博物百科全书。

此前一阵子,沉树人不是为了让因为春旱灌既不足而无法种早稻的农民,改种一点豌豆来渡过春荒,进而发明了保鲜豌豆的“罐头”技术。

“烧煮食物后密封就可以保鲜”,这个发现为方以智打开了一个新世界的大门,

他忽然意识到,这个世界似乎真跟沉年兄推测的那样,可能有无数“看不见的微虫”在主导着日常的食物腐化、动植物遗体腐烂归田。

而沉树人对他又很宽容、信守诺言,说好了每隔半个月放三天假,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科研经费也给足。于是最近一个多月,方以智就把这些时间花在了跟宋应星探讨“微虫导致动植物腐烂”的话题上了。

方以智去大冶县的那几天,沉树人也会很默契地停下手头的写作任务,趁机接手帮办一下日常民政,顺便了解情况,免得对治下的民政财政情况认知脱节。

这种节奏大家都很满意,唯独方以智府上有些人不太满意。

这次方以智回来后,一到家就被一个女子堵门了,正式他妹妹方子翎。

去年方子翎一直住在江陵,作为未出阁的少女,跟父母住才是正常的,而湖广巡抚的治所就在江陵。

但是今年方以智当了武昌知府后,方子翎在父母那儿使了不少手段,打着“帮父母探望照顾一下兄长”的名义,要来武昌。

方孔炤和吴令仪考虑到小女儿在长子那儿也不会出事,而且他们也几年没见过儿子了,有女儿帮他们看看儿子近况如何,也不是坏事,就答应了。

如今,方子翎已经在哥哥嫂子府上住了一两个月。

她刚来武昌的时候,也深居简出,日常见得到的男人只有亲哥哥,帮着哥哥嫂子料理些内务。

不过住了一个月之后,随着“李自成攻灭三边总督汪乔年、随后挟大胜之威设宴诱杀罗汝才、马守应”的消息传来,方子翎内心感受到了一股剧震,还有几分羞耻感。

去年沉树人去江陵求援、后来也拜访过方孔炤两次,算是跟上官维护关系。冬天去江陵的那次,刚好赶上方家人煮酒赏梅赏雪。

方子翎自觉也是饱读诗书史籍,当时可是跟沉树人机缘巧合学术辩论过一场的。她还劝沉树人说话别说太满、立言别太狂妄,搞得自己像神棍一样。

结果沉树人不领情,完全不觉得自己是神棍,只觉得自己是神算。气得方子翎觉得沉树人好心当成驴肝肺、劝他谦虚他居然不领情,一气之下还跟他打了个赌。

但是,现在一切居然都应验了!沉树人真是运筹帷幄中、料敌千里之外、算敌半年之后!

方子翎意识到自己必须去诚恳道歉认错、认赌服输。是自己的见识太浅薄了,根本不配劝对方谦虚。

沉树人根本不是狂妄,人家是真有这个资本!

可惜,方子翎一个闺阁少女,也没法自己上门认错,就想求着哥哥帮忙引荐。

谁知方以智最近不是搪塞说“沉年兄正在埋头于杨阁老新交办的着作,闭门立言没空社交”,就是跑到大冶县跟宋应星切磋生物、研究“动植物腐烂原理”,搞得方子翎没了脾气。

这次方以智回来,噼头盖脸就遭到了妹妹的堵门:

“你还知道回来!让你帮忙引荐一下,你不是说人家要闭门做学问,就是你自己都跑没影了!研究个罐头值得你这般东奔西走!”

方以智正在兴头上,也不会让着妹妹:“怎么不值得?沉年兄要对付张献忠,这张献忠躲在深山里,追击军粮转运何其不易?

这罐头的事儿可大可小,不仅能帮助百姓贮存豌豆,说不定还能让军粮的种类变多、让一些原本轻便营养却不易久存的食物,也加入到军粮当中,这对于朝廷大军的战斗力都是有帮助的,如何不是大事?”

方子翎被整得没了脾气,只好换上可怜兮兮的语气:“算你在办正事儿行了吧?那你都回来了,总有时间帮我引见一下吧……咱虽是女流,也要言而有信,认赌服输。去年跟沉抚台打赌输了,就该上门认错。”

方以智挠了挠头:“这事儿我说了不算,明天先看看沉兄闭关着作忙得如何了吧,如果他闲下来了,我才能帮你引见。他正在做的,可是离间流贼、从内部瓦解流贼的大事儿,这是最要紧的。

小妹,你是还不够了解沉年兄,别看他有时候只是闭门写书,他这支笔,至少可抵十万雄兵,但凡铁口直断一个事儿,哪怕原本天下没人想去做,只要他说了,就真有人会去这么做——

李自成原先也未必想那么快就杀罗汝才马守应,但沉年兄提醒了,流贼内部互相猜忌愈演愈烈,暗示到后来,李自成不想杀也提前杀了。这是何等可怕的神算鬼谋,而且你明知是坑都得踩。依我看,如今这世道,要救大明还真得靠沉年兄这样的旷世奇才。”

方子翎听兄长喋喋不休了那么久,也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今年二月来武昌之前,她也已经很久没见过兄长了,兄妹之间有点陌生。她原本对兄长的印象,还停留在自己只有十三四岁的时候。

那时的她读书远没有现在多,对博学多智的兄长只有崇拜,在她印象里,兄长从来没有在学问见识上真心崇拜过外人,哪怕小时候对父亲的学识也没到崇拜的程度过。

但是三年之后,兄长竟能对一个同年中进士的年兄兼上司佩服到如此五体投地,看来自己原先真是井底之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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