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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沈树人在一家人吃饭的桌上,随口就说出这一番大道理来,颇有些不合时宜。不过沈廷扬显然已经对儿子的深谋远虑早已习惯。
过去一年半里,儿子每每拿出奇谋妙想,一再刷新他的认知,现在无论再发生什么,都不足以让他惊讶。
“那咱就由易及难,先说说如何让地方上交钱的人服软,别闹出乱子来。”沈廷扬毫无心理压力地不耻下问。
沈树人:“要解决大问题,不能泛泛而谈定性分析,只要拆解、定量,分成一堆小问题,就没什么难办的。
陛下要厘金改革,本质上只是针对东南地区的商税征收办法改革,我们先梳理一下涉及到哪些省,然后逐一拆解就行了。
理论上,厘金实施后,南方九省加南直隶都有影响。但实际上云贵这些年苗乱一直未平,两广则僻处边陲,与其他各省少有内河水路交通,被五岭隔绝,海贸又不好设卡征税,所以这四个省不用考虑。
剩下四川、湖广、江西、南直隶、浙江、福建。四川是相对最难控制的,也有一定被土司苗乱等波及,还有张献忠如今盘踞熊山(神农架古称),所以四川腹地的商税,将来数年内,估计都只能暂时保持旧制。
不过,四川商旅要水路出川,却可以保证征收厘金,因为他们只有从长江三峡进入湖广,朝廷实施厘金后,可以在秭归或者夷陵设卡,一律统筹征收。
如此,无心远途、不做跨省贸易的四川小商人,不会被新法盘剥,能盘剥的至少都是有大船能出三峡的,四川人的态度也就没那么重要了,大部分人也犯不着反对厘金。
人都是自私的,如果一个法盘剥不到自己,只能盘剥到比自己有钱得多的对手,那大部分人就会明哲保身。”
这些思路,显然沈树人回苏州的一路上,就趁着坐船无聊那十天,仔细打磨想好了。他轻描淡写一通拆解,就先把几个不用考虑的省排除掉,看上去问题一下子就容易了不少。
随后,他又推而广之,分析出对付四川的思路,也可以适用于江西和福建——
江西目前是沈家可以渗透和影响比较弱的一个南方邻省,没什么政坛上的盟友在那。偏偏沈树人之前到黄州上任时,打击当地一些吃相特别难看的豪绅时,还得罪了不少坐镇九江、渗透湖广南直的江西家族,所以指望在江西找到愿意配合的势力,那是不太可能了。
不过,江西的地形和四川差不多闭塞,大部分贸易要走九江的鄱阳湖口,然后沿长江。
只要把一东一西的湖广和南直隶口袋扎紧了,确保“江西人在省内短途贸易不会被征厘金,而只要从九江出鄱阳湖,无论逆流去湖广还是顺流东下南直隶,都会被收厘金”。
那么,江西占八成以上的本地小商人小士绅,暂时也不会积极起来反抗。
至于福建,确实没什么内河水路通外省,但沈家要搞定郑芝龙家,让郑芝龙也能支持厘金变法,这就等于顺带搞定了整个福建。
郑芝龙一年能收一千多万两银子的船旗银子,福建等于就是郑家的福建。
“……所以,要想收取厘金,朝廷完全可以采取少试点几个省、夹一个设一个,把湖广,南直隶,福建拿下。剩下的四川、江西、浙江被夹在其间,只要走江河水路出省就会被征收。
如此一来,问题就简化了一半。而且理由还非常充分:湖广,南直隶都是有流贼波及的省份,所以才采取了特殊的战时商税管理。江西四川浙江暂时没有流贼入境,所以理论上没推行。”沈树人最后总结道。
“南直隶如今还算有贼乱?”沈廷扬一时没反应过来,他下意识觉得南直隶已经太平了。
沈树人却非常敏感地指出:“怎么会,安庐巡抚史可法的辖区,难道不算南直隶?在安庆府庐州府靠近英霍山的那一点点山区有流贼,就等于南直隶有流贼,朝廷完全占理。”
沈廷扬一愣,连忙表示自己说错话了。
南直隶最西北角边缘地区,可是以大别山为界的,所以大别山区有流贼,就能说南直隶是战区。
虽然有点小题大做,但法理上没毛病。
沈廷扬便继续往下分析,如何解决那三个重点省份的厘金支持率问题。
“对于福建,还是那句话,我们要给点好处,把郑芝龙进一步拉到自己的战船上。去年一年,我们跟郑家的关系比较正常,但也比较冷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