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我会忘记这句话吗?不会的。
三
那真是个有趣的家呀!——我那新的家,房子又好又大,还有许多图画和精巧的装饰,讲究的家具,根本没有阴暗的地方,处处五颜六色的都有充分的阳光照得非常鲜亮;周围还有很宽敞的空地,还有个大花园——啊,那一大片草坪,那些高大的树,那些花,说不完!我在那儿就好像是这一家人里面的一分子,他们都爱我,把我当成宝贝,而且并没有给我取个新名字,还是用我原来的名字叫我,这个名字是我母亲给我取的——爱莲·麦弗宁——所以我觉得它特别可爱。她是从一首歌里找出来的,格莱夫妇也知道这首歌,他们说这个名字很漂亮。
格莱太太有三十岁,她非常漂亮、非常可爱,那样子你简直想象不出;莎第才十岁,正像她妈妈一样,简直是照她的模样做出来的一份苗条可爱的仿制品,背上垂着赭色的辫子,身上穿着短短的上衣;娃娃才一周岁,长得胖胖的,脸上有酒窝,他很喜欢我,老爱拉我的尾巴,抱我,并且还哈哈大笑地表示他那天真烂漫的快乐,简直没个够;格莱先生三十八岁,高个子,细长身材,长得很漂亮,头前面有点秃,人很机警,动作灵活,一本正经,办事迅速果断,不感情用事,他那副收拾得整整齐齐的脸简直就像是闪耀着冷冰冰的智慧的光!他是一位有名的科学家。我不知道科学家是什么意思,可是我母亲一定知道这个名词怎么用,知道怎么去卖弄它,叫别人佩服。她会知道怎么去拿它叫一只捉耗子的小狗听了垂头丧气,把一只哈巴狗吓得后悔它不该来。可是这个名词还不是最好的,最好的名词是实验室。要是有一个实验室肯把所有的狗脖子上拴着缴税牌的颈圈都取下来,我母亲就可以组织一个托拉斯来办这么一个实验室。实验室并不是一本书,也不是一张图画,也不是洗手的地方——大学校长的狗说是这么回事,可是不对,那叫作盥洗室;实验室是大有区别的,那里面搁满了罐子、瓶子、电器、五金丝和稀奇古怪的机器;每个星期都有别的科学家到那儿来,坐在那地方,用那些机器,大家还讨论,还做他们的所谓什么试验和发现;我也常常到那儿去,站在旁边听,很想学点东西,为了我母亲,为了好好地纪念她,虽然这对我来说是件痛苦的事,因为我体会到她一辈子耗费了多少精神,而我可一点也学不到什么;无论我怎么努力,我听来听去,根本就一点也听不出所以然来。
平时我躺在女主人工作室的地板上睡觉,她温柔地把我用来当作一条垫脚凳,知道这是使我高兴的,因为这也是一种抚爱;有时候我在育儿室里待上个把钟头,让孩子们把我的头发弄得乱蓬蓬的,使我很快活;有时候娃娃睡着了,保姆为了娃娃的事情出去几分钟,我就在娃娃的小床旁边看守一会儿;有时候我在空地上和花园里跟莎第乱跳乱跑一阵,一直玩到我们都筋疲力尽,然后我就在树荫底下的草地上舒舒服服地睡觉,同时她在那儿看书;有时候我到邻居的狗那儿去拜访拜访他们——因为有几只非常好玩的狗离我们不远,其中有一只很漂亮、很客气、很文雅的狗,他是一只卷毛的“爱尔兰种”猎狗,名字叫作罗宾·阿代尔,他也和我一样,是个“长老会教友”,他的主人是个当牧师的苏格兰人。
我们那个人家的仆人都对我很和气,而且很喜欢我,所以,你也看得出,我的生活是很愉快的。天下再不会有比我更快活、更知道感恩图报的狗了。我要给自己说这种话,因为这不过是说的事实;我极力循规蹈矩,多做正经事,不辜负我母亲的慈爱和教训,尽量换取我所能得到的快乐。
不久我就生了小狗娃,这下子我的幸福可到了极点,我的快乐简直是齐天了。它是走起路来一摇一摆的一个最可爱的小家伙,身上的毛长得又光滑、又柔软,就像天鹅绒似的,小脚爪长得非常特别、非常好玩,眼睛显得非常有感情,小脸儿天真活泼,非常可爱;我看见孩子们和他们的母亲对它爱得要命,拿它当个活宝贝,无论它做出一种什么绝妙的小动作,他们都要大声欢呼,这真使我非常得意。我好像觉得生活实在是太痛快了,一天到晚老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