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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在寂静之中,我突然听到了一种声音,使我急得心都要跳出来了。那是拉杆的铿锵声和水管漏水的飕飕声,他开动了机器。灯还在地板上,是我检查铁槽时放在那里的,在灯光下我看到房顶正缓慢地,摇摇晃晃地直接迎头向我压下来。我知道,其压力在一分钟内足可把我碾成烂肉酱。我尖叫着,用身体撞门,用手指抠门锁。我苦苦哀求上校把我放出去,却毫无用处。房顶离我的头只有一两英尺了,这时我突然想到,一个人死亡时的痛苦程度很大程度上是取决于临死时的姿态。如果我是趴着的,重量就会压在脊椎骨上,想到那压碎骨头时可怕的劈啪声,我不禁浑身打起颤来。也许换一种姿势会好一些,然而我是否有胆量去仰面躺在那里,眼睁睁地望着那一团要命的黑影摇摇晃晃地向我压下来呢?我已经站不直了,突然我的目光落在一件东西上,心里顿时萌发了希望之光。
“我说过,虽然房顶和地板都是铁的,墙壁却是木头的。在我向周围投以绝望的一瞥时,我看到一两块墙板之间透过一线微弱的金光。当一小块嵌板被慢慢往后推去,亮光变得愈来愈亮,瞬时我都不敢相信这是一扇死里逃生的门。我马上就从那里冲了出去,失魂落魄地躺在墙的另一边。在我身后嵌板又关上了,但是那盏灯的破碎声以及两块铁板相撞的声音显示了我是怎样逃脱的险境。
“当我醒来时,我发现我被人发疯似地拉扯着双手。我发现自己躺在一条走廊的地面上,一个手拿蜡烛的女人在用手使劲拉着我。
“‘快!快!’她气喘吁吁地喊着,‘他们马上要到这里来了,哎呀,别浪费这宝贵的时间,快!’
“这次,我没有不顾她的劝告。我慢慢地站了起来,跟她沿着走廊跑,紧接着跑下楼梯。楼梯下面是另一条过道,就在我们刚跑到过道时,我们听到奔跑的脚步声和两个人的叫嚷声。一个人在我们刚才呆的那一层,另一个在他的下一层,两个人互相呼应。我的向导停下来看看四周,然后她推开一扇通向一间卧室的房间。
“‘这就是您惟一的机会了,’她说,‘尽管很高,但您也许能跳下去。’
“就在说话时,过道口闪现了灯光。我看到斯塔克上校急步奔来的身影,他一手提着灯,另一只手拿着一把像屠夫用的切肉刀。我拼命地跑过卧室,猛然推开窗户,我爬上了窗台,我犹豫了,没有立即跳下去。因为如果她被欺负,我决心必须回去援救她。一迟疑间,他已到了门口,想推开她闯过来,但她抱住他使劲往后推。
“‘弗里茨!弗里茨!’她用英语喊着,‘记住你答应我的诺言,你说过这种事情再也不会发生了,他不会把这里时情况说出去的!’
“‘你疯了,伊利斯!’上校咆哮着,从她双臂中挣脱出来,‘他会毁了我们的,他看到的东西太多了,让我过去!’他把她甩到一边,冲到窗口用凶器向我砍来。这时我身子已离开窗台,当他砍下来时,我的双手还抓着窗台,只感到一阵巨痛,松开了手,我掉进了花园。
“我并没有摔伤,我急忙站了起来,拼命冲到树丛中。那时我知道我还没有完全脱险。然而,正当我拼命往前奔跑时,我感到一阵晕眩和恶心。我看了一眼那只疼得抽搐的手,这才发现我的大拇指被上校用屠刀砍掉了,血正从伤口不停地流出来。我竭尽全力用手帕把伤口包扎好,然后一阵耳鸣,就昏倒在花丛中了。
“当我苏醒过来时,伤口剧烈地疼痛立刻使我回忆起昨晚的凶险,一想到可能上校还在追赶我,我顿时就跳了起来。但是使我吃惊的是,当我向周围张望时,既看不到房子,也看不到花园。原来我一直倒在紧挨公路的树篱的一个角落里,前面不远是一座建筑物。当我走近一看,就是我昨天晚上下车的那个车站。要不是我手上有这个吓人的伤口,那么在这一段可怕的时间里所发生的一切,很可能只不过是一场噩梦而已。
“我走进了火车站,向别人打听早班火车的时间,得知一小时后将有一班开往雷丁的火车。我发现值班的还是我来时的那个搬运工。我问他是否听说过莱桑德?斯塔克上校,看来他对这个名字很陌生;我又问他是否注意到昨天晚上等候我的一辆马车,他也说没有;我又问他附近是否有警察局,他说三英里外有一个。
“像我这样,伤痛和疲惫交加,这段距离对我来说并不算近,我决定回去后再报警。回到城里时才六点多一点儿,所以我先去包扎伤口,难为这位医生陪我来这里。我把这个案子托付给您,我将完全按照您的意见办。”
听完委托人这段不寻常的叙述之后,我们都沉默了很久。然后,歇洛克·福尔摩斯从架子上取下一本贴剪报的大本子。
“我想这里有一则广告会使你们感兴趣,”他说,“大约一年前所有的报纸都刊登过。你们听我念念:お
‘寻人。杰里迈亚?海林先生,现年二十六岁,水利工程师,于本月九日晚十时离家后下落不明。身穿……’お
等等。嗨!我想,这个时间正说明上一次上校需要对他的机器进行大检修。”
“老天!”我的病人叫道,“这解释了那夫人说的话。”
“毫无疑问,上校绝对是一个冷酷无情的亡命之徒,他肯定不会让任何东西妨碍了他的小勾当。就像那些海盗一样,决不会在他们虏获的船上留下一个活口。好啦,现在每一分钟都十分宝贵,所以,如果您还能支持得住,我们必须马上赶到苏格兰场去报案,这是我们去艾津的第一步措施。”
三个小时以后,我们一起登上了火车,从雷丁前往伯克郡的小村子。其中有福尔摩斯,那个水利工程师,苏格兰场的布雷兹特里特巡官,还有一位便衣侦探和我。布雷兹特里特在座位上铺开了一张本郡的军用地图,以艾津为中心画了一个圆圈。
“就在这儿,”他说,“这个圆圈是以这个车站为中心,以十英里为半径画的。我们要找的那个地方大约是在靠近这边线的某个地方。先生,我记得您是说的十英里。”
“马车足足跑了一小时。”
“您以为他们是在您昏迷中把您送回来的吗?”
“我模糊地记得好像是被抬起来运到什么地方去过。”
“但是我不明白的是,”我说,“为什么他们发现您昏迷在花园中会放过了您?可能那个坏蛋由于那个女人的请求而心软了?”
“我认为那不太可能。”
“哦,我们很快就会把这一切搞清楚的。”布雷兹特里特说,“看,我已经划了这个圆圈,我惟一希望知道是在哪一点上我们能找到这个家伙。”
“我想我能指出来。”福尔摩斯平静地说。
“真的吗?现在?”巡官叫了起来,“您已经做出了判断?那么好,让我们看看谁和您的看法一致。我说是在南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