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脚扭伤了,正在后院修养。娘在给她涂药酒呢。”石榴说道。
也不知宋大柱的伤势怎么样,宋君鸿心下担心,也不敢在院子里多耽搁,便让石榴领着自己去宋大柱的屋子处探望。
这是一个二进的大宅子,石榴让宋君鸿把她放下,拉着哥哥的手很快来到了宋大柱的屋子里。
一进门,便见宋大柱正坐在一个竹椅上,挽起了一条裤腿,菊子娘一手持着一个小药酒瓶子,一手将从瓶里倒出的药酒涂到了宋大柱的小腿和脚踝处,然后一圈圈的按摩。
“爹、娘!”石榴唤了一声:“你们看,我哥回来了!”
宋大柱和菊子娘这才抬头发现立在门边的宋君鸿。宋大柱刚想起身,却哎哟一声脚上吃痛又跌坐了回去,菊子娘把手里的药瓶一放,迎上来接宋君鸿身上的包裹卸下,说道:“什么时侯回来的?咋也没听到个人先来告诉声。”
宋君鸿笑了起来,说道:“刚回来的。我和石榴跑的快,那几个想给你报信的家人反而落在我们身后头去了。”
说罢,他把菊子娘扯到门外,小声的问道:“娘,我爹这是咋了?”
“前两天上山去时扭伤了脚。”菊子娘笑着拍了拍宋君鸿的脸蛋,说道:“不过你也别担心,已经请大夫看过了。伤的也不怎么严重,再有个六七天就差不多能将养好了。”
宋君鸿闻言心中的大石头才总算是落了地。
但随即一分感慨却又浮现了上来。宋大柱以前是多么壮实的一条汉子啊,现在却居然会在那条他以前每天都要走过不知多少次的山路上扭伤了脚。只到此时,他才省悟道:宋大柱已经是个四十八岁的人了,已经在迅速的变老。而眼前的菊子娘,虽然头上还没有几根白发,不过脸上也已经是皱纹抚都抚不平,已经完全没有了她年青时那份娇美可爱的模样。
以前他老觉得小孩子的身体不方便,嫌自己长的慢了些,现在却恍然发现这对抚养爱护自己长大的夫妻们却在这时光之中老的如此之快。
“娘,我在路上帮你和石榴买了几件新衣裳,你们先去试试吧。”宋君鸿笑着说道。然后重新进屋拿起了那个药瓶,接着菊子娘继续替她给宋大柱打药酒按摩。
“爹,我以后一定要让你和我娘去过上更好的日子,好好的安渡晚安。”宋君鸿轻声的说道。
“傻娃儿,咱现在不是已经过上好日子了吗?”对于宋大柱而言,现在的生活已经是他之前做梦都不敢去想了。
“还会更好的,爹!”宋君鸿仰起脸来说道:“我一定要让你们的生活越来越好!”
“先别说这些了。”瞅着菊子娘他们不在,宋大柱俯过身来小声的问道:“我让人捎信给你说的那个东西,拿回来了没有?”
“你指那个圣旨?”宋君鸿笑了起来:“拿回来了。”
正说着,果然菊子娘手里拿着那份圣旨进了屋来,向宋君鸿问道:“孩子,你包袱里的这个东西是什么?娘也不知道该给你收拾到哪儿去。”
“唉,可得小心点儿。”宋大柱急得差点要扑出来,嚷道:“那就是我跟你说过的皇帝亲自给咱娃儿的圣旨。”
“啥?”菊子娘心里一惊,手里的圣旨吓得差点没捏住给掉到地上去。
尽管宋君鸿已经跟宋大柱解释过,这圣旨只是经过皇帝的同意,并以一种稍郑重的方式传达而已。从起草到最后成形、颁发、传达都是由下面有专门负责具体工作的臣子和内使们在完成,但在宋大柱的心中,这圣旨就是皇帝亲手拿着递交给到他儿子手上一样。
晚上时,宋大住把宅子里所有的家人和新购田地上的庄户们都叫到了前院,他坐在竹椅上,大马金刀的挥手吩咐道:“念!”
“这……”宋君鸿瞅了瞅眼前黑压压的好几十口子的人群,向宋大柱说道:“爹,这也有点太那啥了!”
宋大柱把眼一瞪:“这是光宗耀祖的事儿,你怕个啥?必须要念!”
宋君鸿无奈,干脆把圣旨塞给了过来瞧热闹的石榴手中,说道:“那你来念吧。”
宋君鸿一向主张男女受教育权力平等,所以打小就教石榴读书,就算有时自己忙,郑杏儿和丁蓉也经常插空教教宋君鸿这个小妹妹。所以尽管只有十二岁,但石榴已经认识不少字了。
石榴却觉得这件事很好玩,接过圣旨便展开念了起来。
其实宋君鸿相信,凭着圣旨上那些繁富华丽的修辞和婉转的表达长句,这些聚在院子里的庄嫁汉和下人们没有一个能听得懂上面倒底说了些什么。但宋大柱完全不在意这些,他只是要向全院子里他们家的下人和庄户们表示:俺家娃儿是皇帝都夸奖的人!俺们老宋家是了不起、了不起和非常了不起的。
对于宋大柱这种明目张胆的显摆,宋君鸿虽能完全理解,却不知该抱以一种什么样的心态去配合,只好尴尬地站在一边。菊子娘体恤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轻轻地对他说:“娃儿,你别笑话你爹。咱们家以前只是个穷猎户,连种田的庄户都瞧不起咱们。现在大概是他这辈子第一次这么觉得长脸的时侯吧。”
宋君鸿笑着拍了拍菊子娘的手:“娘,我省得的。”
好不容易等到石榴把圣旨念完,宋大柱才骄傲地一挥手:“行了,你们都回去忙吧。”
众人这才西里哗啦的转身转身走,这时宋大柱突然一拍椅子背:“糟了,我竟给忘了!”
众人奇怪的回身瞅着他。
宋大柱已经急忙地在吼道:“听圣旨时应该下跪,你们刚才是不是都没跪?”
这帮庄嫁汉们往往好几辈子也没有一次能接触听圣旨的机会。“跪接”的礼节咱然也有听说过,但刚才全都一门心思的瞧新奇,没也没有联想到下跪这茬上。听了宋大柱的这番提醒,果然有人又说道:“对啊,好像的确应该跪的。”另一个接口道:“嗯,听说不跪的是要砍头的。”
一说到要砍头,这帮庄嫁汉和下人们才吓了一大跳,呼啦啦的在院子里跪了一大片。
而这时,石榴早已经把圣旨读完卷好,正往袋子里填装呢。
“快!重新再来一遍!”一帮人急火火的吼道。
宋君鸿抻手抚了一下额:“那啥,娘,我去看看你今晚做的啥好饭。”说罢就溜往后院去了。
等到宋君鸿在后院的厨房中舀着当地土酿的话梅酒喝了大半壶,又端着几个菜碟子惬意地偷吃时,一个小丫鬟跑了进来,一眼见宋君鸿在这里,刚听完圣旨的她对宋君鸿怀上了一种巨大的敬畏感,慌慌张张的就跪了下去,叫道:“少爷。”
“嗯,咋了?你来端菜?”宋君鸿瞅瞅已经让自己偷吃了好几口的菜碟子不好意思的说道:“给你。”
小丫鬟接过了菜碟子,又说道:“对了,少爷,老爷叫你,说是姑老爷带着女女婿,还有您的老师都来了。”
郑小六、郑雨农和郑知庆?宋君鸿今天一路旅途奔波有点劳累,本想等今晚休息好了转过天就去拜访他们,没想到他们今晚就已经先过来了。忙整理下衣衫,拾步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