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到这屋绣吧。”陆怀觉察到她变得拘谨,将书放到了书桌上,才走到她身边,温柔了声音与她道:“往后我在这屋看书,你便就在这屋绣吧。”
秀珠感受到了陆怀话里多出的温柔,心间那点小小的拘谨和别扭便立即消散了,只觉得脸上微微有些热,低头应了声是。
待陆怀对她道了声“去吧”,她便立即走出了书房,却是没敢立即便出屋,又在外间站了许久,觉得脸上不那么热了,才低头快步去原来住的屋子里取过了针线绣框。
接下来的时间里,陆怀便坐在桌案后看那本《菜根谭》,秀珠便坐在书房的窗前绣花。偶尔地,陆怀会在看书的间隙抬头看一看窗前的秀珠,秀珠也会在针线翻飞的时候,悄悄侧眸看一眼陆怀。
时间便在他们这般安静而宁谧的相处中一分一刻过到了辰时。酒楼的丫头按时送来了饭菜,陆怀早上尚未用过饭,便也和秀珠巧儿一起用了一点。他们吃过饭后不久,工匠们便到了,一起到来的还有王掌柜和那日的六个下人。
六个下人,四女两男,分成两列跟在王掌柜的身后,由安心引领着走到了东厢房的门口。
陆怀出来将王掌柜迎到了上首,两人谦让一番后,还是将陆怀让回了首位。
两人坐定之后,安心奉上茶水,退到一侧侍立。王掌柜与陆怀边饮茶边寒暄了几句才轻拍了两下手掌,将那六人叫进了屋中。然后从袖袋里取出了一卷东西,交到了陆怀的手中。
“这是他们六个人的身契,从此刻开始,他们便是您的人了。”王掌柜笑呵呵地同陆怀道。
陆怀大略翻看了一下,对几人的籍贯、年龄、出身都大致有了一个了解。而后,微笑着与王掌柜道了声谢:“劳烦老哥了。”
王掌柜赶紧连声摆手道:“哪里哪里,这是愚兄的荣幸啊!”言罢,他即将主动权交与了陆怀,主动告辞了。陆怀吩咐了安心去送王掌柜,便到书房将秀珠带了出来,让她与自己一起坐到中堂上检视这六个人。
按照身契上所载明的,这六人中的两名男仆乃是一对兄弟,哥哥二十一岁,弟弟十九岁,陆怀便首先观察了一下他们。
他们一前一后站在他的左前方,皆着棕衣短褐黑色长裤,生得都很高大。相貌上能有七分相似,不算出众,属于放在人堆里就瞧不见,但是仔细看去还比较耐看的长相。
他们的面貌虽然相似,气质却截然不同。为首的人生得白白净净,五官轮廓都很柔和,看起来尚有一分青涩。站在他身后的人则肤色较黑,五官轮廓阳刚硬朗,看起来更干练成熟。
单开外表,孰长孰幼似乎一目了然。陆怀牵出一个柔和的笑意,对他们道:“你们可是亲兄弟?”
“回主人的话,小的二人是亲兄弟。”为首的白净男仆恭敬答道。“小的吴大。”后面的粗犷男仆接着道:“小的吴二。”然后兄弟二人一齐单膝点地,双手抱拳,合声齐道:“见过主人。”
陆怀听到他们的自称,微微有些惊讶。原来看着年轻的是哥哥,看着老成的反而是弟弟。
倒是有趣。
陆怀对他们摆了摆手,微笑道:“起来吧。往后都是自家人,不必如此多礼。”
“是。”吴大吴二应声起身,微微抬头看了陆怀一眼便复低下了头去。
陆怀了解了他们的情况,便将视线转向了站在右前方的四个女仆,微笑着对她们道:“你们也说说自己吧。”
四个女子闻言齐齐向他深深福了一福,应了声“是”,然后便从前至后,一一道来。
“奴婢墨青,年十七,擅作画。”
“奴婢知音,年十七,擅抚琴。”
“奴婢清芷,年十六,擅侍花草。”
“奴婢素香,年十六,擅做苏州菜。”
这四个女子的声音皆是轻轻软软,舒缓得宜,入耳极为耐听。秀珠听了她们的谈吐,心里便有了一分自卑,再去看她们的样貌,就更觉得自愧弗如了。
她们所穿皆为样式朴素的青色布衣,但样式和颜色再普通,也掩盖不住她们曼妙玲珑的身材和她们如花一般的姣好美貌。
生得这样好,又是作画抚琴、侍花做菜的高手,想来有她们在,陆怀很快便会失去对她的新鲜感了。
秀珠黯然地低下头,听到陆怀温和地问她:“可有哪个看着合眼缘的?”觉得哪个都较自己强,便轻轻地道:“都挺好的。”
四个婢女自小被唐正延派人悉心教养,长到如今,皆是心高之人。她们对陆怀所知有限,对秀珠则是一无所知,看她衣着虽然光鲜,行为举止却颇为小家子气,面上虽然因为训练有素而未表露分毫,心里却已是在看不起她了。
再看陆怀相貌英俊,谈吐文雅,便更觉得秀珠配不上他,心里已然隐隐起了取而代之的心思。再听到秀珠神情怯懦地说她们都好,明显是自卑之态,心中便觉得底气更足了。
然而,她们更足的底气还未撑过一瞬,便听陆怀温柔地又与秀珠道:“总要选一个最合心意的跟在身边服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