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超人的厉害之处就在于长江实业左右逢源,和内地红筹系的招商局、中海、华润、中信、中银都有非常特殊的合作关系,和洋行、本地港商之间也是如此。
凭心而论,杨少宗和李超人之间的关系并不是很好,只能说是那么回事,来港发展滞后,杨少宗在香港真正联手的对象一直是四大地产公司中最弱的新世界,此外和恒基的李兆基、理文集团的李运强、和富塑化的李宗德都有一定的合作关系。
虽然中旗系本身在1993年是比较失势的,可在这几年间,由于不受到内地政治上的干扰,特别是不受季昌玉的干扰,香港中旗国际在港的发展势头绝对是非常快速的,中旗国际的执行总裁钱嘉威甚至被称作香港第一职业经理人。
基于这种团体作战的风气,杨少宗实际上很长时期都没有和李超人合作的计划…,甚至一直视其为主要的竞争对手,不过,这并不是说完全没有合作的余地。
同样,李超人对于这样的情况也是深知肚明,可在前几天的试探中,他已经感觉到杨少宗此次来港不仅仅是为了度蜜月,更重要的还是在香港继续大干一场,也并未排除和任何港商合作的态势。
李超人稍加斟酌,和杨少宗道:“中策公司本身还是非常遵循商业的规则,只可能说是国内对黄先生有一些误解……!”
一听这话,杨少宗的感觉不是很舒服,就打断了李超人的话语,说道!“我觉得这个不能算是严格意义上的误会。将国内最好的国有资产公司廉价买走,再高价卖给国外企业,这实际上有点过分利用了我们目前对华商的特殊待遇。我在〖中〗央国企改革小组工作期间,就中策公司的问题曾经和国务院容副〖总〗理、发改委陈主任等人讨论过,应该说,政府层面,特别是〖中〗央层面还是很欢迎海外华商回大陆投资和兴办实业的,但请记住兴办实业四个字。归根结底,我们是欢迎华商回归参与国家建设,当然,我们不耽误你们赚钱,但你们也不能以这种方式赚钱!”
他这番话说的还算是比较客气,但对黄鸿年和李超人来说,多少还是很不给情面的。
宁总当即就笑呵呵的缓和道:“杨总毕竟是刚从国务院下来,临危受命重返中旗工作,对这方面的消息还是比较敏锐的,当然,他也只是提醒一下。其实只要中策这边不将这部分资产出售给国外,不管是自己留下来长期经营,参与国家民族产业的建设,还是以其他的方式和华润、中旗合作,对黄总来说,内地的招商引资大门还是一直会向您敝开的。”
黄鸿年却似乎不是很领情,很淡漠的回绝道:“我暂时没有回国经营实业的想法,我的条件很简单,中策旗下的资产可以出售给国内企业,或者是其他〖中〗央驻港国企,但在价格方面必须和国外收购方大致相当,至于国内是否欢迎我回去,那不重要!”
听到这话,宁总尴尬的看了杨少宗一眼。
他还是不敢确信,总觉得黄鸿年这番话是有点拿架子,纯粹属于商业谈判的技浮。
杨少宗并不这么想,黄鸿年是在外面飘了太久,真心无所谓国内,此时的他也断然想不到内地在后来的发展速度会有多么惊人。
杨少宗在脑海里稍微思量片刻,直截了当的和黄鸿年问道:“那你大概能在什么价位出售给我们?“宁总在过去的半年时间里一直代表华润集团、〖中〗央国资管理中心和黄鸿年接触了五六次之多,价格方面总是没有谈妥,最初谈好是1.3亿美金交割所有股权资产,随着美国方面多家投资公司准备接手,中策在美国借壳的公司股票立刻飙升,黄鸿年就开始不断反悔,不断提高价码,现在已经将价码提高了3.3亿美金,同时要求中方不再阻拦他继续进入内地投资交易。
等杨少宗代表中旗集团再一现身,黄鸿年再次拉开架势,明明白白的又不在乎是否能回内地经商了,似乎是还要再提价码,无非是断定中旗集团对中策旗下的八十多家优质国有资产有着势在必得的决心。
确实,中策下手的那些日标基本在被收购之前都和中旗集团接触过,也一直是中旗集团属意的兼并单位。
黄鸿年也在盘算着,过了片刻才和杨少宗回答道:“按中策旗下几家公司在纽约的市值直接交易,我要对纽约的投资者和股东负责。”
黄鸿年在中策公司的操作上是非常漂亮的,他首先在香港注册中策公司,购买一家小的上市公司借壳上市,然后回到内地购买优质国营资产,再将这些资产转移到巴拿马、英属维尔京群岛等地注册登记为中华啤酒实业公司等等,总计按照水泥、橡胶轮胎和啤酒注册了三家公司,全部又在纽约证券交易所上市,准备打包转让给美国的专业公司,或者是其他的美国投资银行。
如果真按照股价市值对等操作,将这三家公司拿下来至少要huā费4.5
亿美金,而且还是一部分的股份,后续的操作依然要受到黄鸿年和金光集团,包括李超人的干预。
短暂的想了想,杨少宗已经决定放弃这场收购战,没有意义了,因为他和宁总都不会有这么傻,有4亿美金的话,他无论投资于哪里都可以赚到更多钱。
而且,随着RMB汇率的暴跌,他怎么赚都很难捞回这些美金,于是和对手收购,不如huā费20个亿RMB自己在国内重新建设新厂。
杨少宗只是笑了笑,和李超人问道:“李先生,您还有什么意见吗?”
李先生显得很谨慎,等了片刻才道:“如果中旗公司愿意出资收购,作为港商,长江实业愿意做一些贡献,出资进行担保,贵公司可以分期贷款执行收购,而长江实业只是想在里面持有一部分的股份。并且,长江实业绝对无意于短期操作,而是愿意和中旗公司共同开拓内地市场。”
杨少宗这就摆着手,道:“我已经无意继续收购,中旗国际投资公司手中还是有十亿美金的,这笔钱拿得出来,如果我真要收购,没有必要让其他公司担保执行分期收购,关键是太贵了。”
说到这里,他和宁总问道:“宁总,您怎么想,如果华润集团有意收购,我们中旗集团愿意相助,但我们不会直接参与到收购中。”
宁总挺尴尬的笑了笑,道:“杨总,您这话让我情何以堪,现在国内的水泥和橡胶轮胎市场是你们中旗集团说了算,我们的合作关系这么紧密,何必搞这种竞争呢。既然你都嫌贵,我这边就更不方便了!”
是啊,他这里是国有资产,高一点点的价码都不能报。
杨少宗微微点头,又很诚心的和黄鸿年轻声长叹道:“黄总,其实你无意回国投资的话,这个生意就已经无法再谈了,我们绝对不可能给出外国人的那种价码,但我觉得你总有一天会后悔的。既然已经谈到了这种地步,我想,我和宁总的任务也就告一段落了!”
他这番话的意思已经很明显,既然你黄鸿年直言不想回内地做生意,那咱们就不谈了,反正也不打算和外国人拼价格,如实和〖中〗央主管部门汇报实际情况即可。
3166PS,就此拜拜吧。
钱嘛,反正是永远赚不完的。
谈判就这样不欢而散,黄鸿年心里有点不舒服,他这才发现自己和李超人误判了一点中旗公司对拿下中策的决心并不是非常强烈,全然没有中旗国际在港拿下展会中心、奔达中心时候的那种魄力霸气。
和黄鸿年来往较多,还能谈得上有点私交的宁总亲自送黄鸿年离开中旗银行大厦,李超人则留在会议室里和杨少宗感叹道:“杨总,这毕竟是大生意,这么仓促就决定不再谈下去,是不是有点太草率了,做生意嘛,谁都想要多赚一点!“杨少宗想了想,道:“他不智,我不仁,这就是我的生意法则。对黄鸿年来说,他最好的选择是和我们中旗合股经营,等我们做好了,他可以在一个合适的时机将股权转卖给我们,内地市场对他的暂时禁入也会告一段落,可他太想赚钱了,或者说是太急于赚一笔现金去做其他生意。说服和教育他的工作,不应该是我,而是他的父亲,我不在乎他是怎么想到。
李超人稍加思量,试探性的问道!“那你后续打算怎么办,如果他就这么转手让给美国的企业,一旦这些美资公司介入内地市场,你们可能会遇到比较厉害的竞争,应该尽早做好准备吧?“杨少宗微微点头,道:“内地有内地的生意规矩,既然他愿意这么做,那就不能怪我们无情,正好我们也要做纸业,连带着他和金光集团一起打击未尝不是一个好机会。所以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他的这番话是故意说的,却让李超人听的心里很不舒服。
对李超人来说,杨少宗这些人这种生意手法恰恰是港商在内地所最忌惮的,他个人就不能明白内地商人为什么总要这么狠,做的太绝了。
就内心而言,李超人也不是很喜欢和杨少宗这样的人合作,可是,想要介入内地市场,如今的中旗集团显然是绕不开的一道坎。
可惜的是杨少宗实际上也无意和李超人继续加深合作,旗珍集团想要在香港发展,势必要借助长江实业,不过,海螺、富力轮胎就没有必要走长江实业这一条线跷中旗集团在港的经营策略很简单,就是继续联合新世界对抗长江实业、和记黄埔,李家的江山太大,跟着长江实业、和记黄埔混饭是很难有赚头的。
送李超人离开后,杨少宗和钱嘉威、胡祖铭继续商量他们在香港的发展策略,虽然李超人近期不断示好,但从长远利益来分析,和李超人合作绝非是一个最好的选择。
首先这要看整个香港的经济产业特点,在香港,李超人基本是一家独大型,他通过和华润、中海、招商局这样的红筹企业合作,通过和汇丰这样国际财团合作,通过和金光、力宝这样印尼新加坡巨团合作,联手香港一些中小富豪,不断挤压其他香港富豪的空间,这是香港产业中不可争议的事实。
在包玉刚离世后,香港实际上并没有第二个能和李超人抗衡的人。
所以,郭氏家族的新鸿基和李兆基家族的恒基也只能采取联合策略对抗李超人,这两家显然也不是中旗公司长远的合作方,只有单枪匹马的新世界才是最长远的合作方。
华润回到内地发展扩张已经是大势所趋,中旗和华润的合作是有可能的,但考虑华润现在身段,真正的长期合作也是不太可能,竞争还是大于合作。
中海的业务范围太窄,不是很长远的合作方,在银行业务方面,中旗的心思也比较远,和中银的合作空间也有限。
算来算去,招商局和中信才是中旗在香港、内地发展的长期盟友,大家的特点差不多,都有银行业务,可都和中银无法抗衡,招商局旗下的〖中〗国通商银行,中信旗下的中信银行,中旗集团旗下的深发展这些都是小银行,至少现阶段都是,大家在银行业务上的竞争势头比较小,合作大于竞争。
在港商方面,新世界是中旗在港的第一选择,其次是理文集团和和富集团,随着旭日集团逐渐甩卖旗下的服装代工业务,和旭日集团之间也渐渐会从竞争转向合作。
实际上,旗纺集团和旭日集团就亚洲代工之王的竞争早已白热化,旗纺集团在香港、深圳投建分部后,一直不断吸纳〖日〗本和欧美的生产订单,在生卢成本上没有优势的旭日集团节节败退,已经有意将旗下的服装加工企业都逐步迁移到内地转卖,转手利用原先囤积的厂房土地开发房地产。
不过,除了新世界,香港资深的利氏家族也是大家公认可以合作的目标。
在外资方面,钱嘉威不赞同中旗和高盛、摩根士丹利这样的美国巨头合作,而是推荐和比利时富通国际集团、荷兰ING合作。
在大的方向确定后,杨少宗和萧薇就开始做为中旗集团的总裁夫妇密集访问香港利氏等家族,又主动前来ING集团香港总部拜会。
他们夫妻在中旗集团持有的股份加起来占总股的7.02%,夫妻档的财力是很惊人的,杨少宗刚从〖中〗央实权部门临危受命回归中旗集团,萧薇的背景也非常特殊,这使得他们在港一直具有很特殊的红色光环。
虽然杨少宗夫妇也拜会了其他的香港富豪家族,参加了一些名流交际,可是,香港这些专业的经济媒体还是能敏锐的感觉到,杨氏夫妇在这一次的香港之行中并没有接受李超人的示好,还是继续维持原有的合作方针,不断加强和新世界集团、理文集团、和富集团的合作,也开始扩展着和旭日集团的蔡志明化敌为友,试图接收旭日集团转让的代工业务,并联手新世界集团和旭日集团一起在港发展地产业务。
杨氏夫妇和利氏家族的几次来往倒是没有吸引到香港媒体的注意,这倒是因为利氏家族在港一贯是非常低调,不过,双方还是达成了一些合作意向。
就在他们一直在港周旋的这段时间,或者说是在他们动身之前,旗河牡丹酒已经抢下了1994年11月8日举行的95年标王竞拍,价位是3200万元,压过孔府宴酒的3079万元竞标价。
此时,旗珍集团已经将旗下的白酒产业录离出去,成立了单独的控股子集团中华酒业(集团)总公司,而中华酒业集团旗下拥有郎酒、剑南春、旗河、口子窨、牛栏山、西凤酒六个白酒子品牌。
虽然未能如愿吃下四特酒厂,但经过这些年的快速投资,剑南春、
口子窖的原浆酿造能力都达到了5万吨,旗河酒厂的原浆酿造能力则是十万吨,郎酒、西凤酒、牛栏山正在向5万吨扩展。
从旗河珍宝坊中脱离而出的二线品牌旗河牡丹酒承担着中档酒主力的任务,所以是标王的第一序列,要在全国范围开炸,紧随其次是剑南春。
关于旗河牡丹酒成为标王的消息,这在国内早已炒翻了天,但传入香港却是杨少宗夫妇准备离港的时候。
一直在港逗留到1995年的2月份,眼看就要迎来农历新年,杨少宗夫妇才准备返回国内,因为杨少宗还要回去负责筹备第五届〖中〗国经济论坛。
实际上,杨少宗夫妇走的非常急促,甚至连事先和李兆基约好的聚餐都被迫取消,对于这一点,李兆基并没有太介意,因为杨少宗给出的解释是一首都方面临时来电通知,邓首长今年可能出席〖中〗国经济论坛,即便不出席,也会在论坛结束后前往旗州视察。
这个消息很惊人,李兆基下意识的就明白了杨少宗夫妇又要被〖中〗央那位老人接见了。
不管是李兆基,还是杨少宗自己,他们都未能想到对杨少宗而言,他的政治生命将再次被拯救,而且是以一种很奇怪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