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建亮昨天刚回来,一回来就去穆店坡协调地方土地管理权的转接问题,两天都没有见到人。
最让吕海丰生气的还有车子的问题,他昨天想坐车去县里告状,找了半天居然没有车,一辆吉普被徐建亮开走了,那一辆在修,切诺基又被宋长明临时分回经济办,很早就被程治中开去宁州公办了。
吕海丰又不傻,他知道自己刚到旗山就踩了地雷,有人在暗中搞他。
大家早就到了,杨少宗还是和罗孚、朱宝宜坐在一起,三个人嘀嘀咕咕的谈着事情,徐建亮也是刚回来,正在和秦大驰副〖书〗记、基建办主任潘庆元谈点事,宋长明则默无声息的坐在正前排的〖主〗席位置上,闭目养神,手里也端着一个大搪瓷杯子。
等吕海丰进了会议室坐下来,宋长明才睁开眼睛道:“同志们……大家不要再说话了,我们今天抓紧时间将党委内部的分工重新调整一下,在此之前,借着这个机会,我另外要谈两个问题。”
他一开口,会议室里的话语声立刻嘎然而止,所有人都静默的听着。
宋长明续道:“首先我谈一下公车的使用问题,经济办的情况是比较特殊的,用车必须有保证,特别是杨少宗同志经常要代表咱们公社前往省里、市里和领导汇报工作进度。我们公社就一辆好车,这个车应该继续放在经济办专车专用,我想……!”
唔哼……!
吕海丰忽然清了清嗓子,打断了宋长明的话,说道:“宋〖书〗记,我能不能在这个问题上说两句!”
宋长明默默点头,继续闭上眼不说话。
吕海丰这才挺起胸膛的大声道:“宋〖书〗记的这个提议非常好,我们公社当前最重要的工作还是要抓经济,经济办的同志使用好车是应该的。不过,既然经济办的同志经常要去省里和市里,那他们直接使用切诺基是不是太高配了,给上级领导的影响是不是很坏呢?我提议,咱们公社应该专门给经济办配一辆昌河”价格不贵,经济实惠,现在也是拿得出手的。至于我们公社现有的这辆切诺基,我提议是上交给地委使用,同志们,我们只是乡镇级的行政单位,如此高规格的使用公车是要被领导批评的,是有政治风险的!”
“吕社长说的话很重要啊,应该引起我们的注意!”
不等吕海丰继续扯下去,秦大驰忽然接过话语抢着说了一句,又道:“不过,我们这辆切诺基的来历是比较特殊的,地委和省委的很多领导都是知道的。到目前为止,地委彭〖书〗记和省委的很多领导都没有谈过这个问题”我们不能因噎废食。”
说到这里”他转而和宋长明问道:“宋〖书〗记,还是您说两句吧!”
他这么一问,就等于是不给吕海丰再说话的机会。
吕海丰只能隐忍的捏了捏茶杯,一声不吭。
宋长明则道:“没有必要再买车,也没有必要再换车。大家都知道我是很谨慎的老干部,很早之前,我就和地委的彭〖书〗记,县委的左〖书〗记谈过这个问题”他们都是支持我们继续使用这辆切诺基的。大家其实都知道,这辆车说是军区赠送给我们旗山地区的,实质上是萧薇同志留给咱们公社的礼物,代表着她对我们旗山的感情,代表了她对我们旗山所做出的特殊贡献”大家看到这辆车,就能想到她的贡献。萧薇同志在省里就很喜欢这辆车,临走的时候也和我交代过,希望是杨少。同志继续替她负责保养和使用,除了私人锋友谊,她也是考虑杨少宗同志的驾驶技术非常好对车比较爱护。”
顿了顿,他又续道:“当然,我说的这些事呢……大家其实都知道,每个人心里都有数少数同志是个例外。这个事情就到此为止,切诺基还是继续交给经济办来管理其他的同志不要那么讲究,艰苦朴素一点,我们公社毕竟还是在一个刚开始发展的阶段,能省则省,我看那两辆吉普车还是很不错的嘛,也比较适合咱们的路况,我都能坐,别的同志为什么不能坐?”
听了这番话,吕海丰的脸色早已铁青,他总算明白在背后搞他的人就是这个看似老实人的宋长明。
说完切诺基的事,宋长明转而又谈一个新问题道:“第二件事是管委会装修的问题,这个事情,我和秦大驰、杨少宗同志私下先谈了,咱们这栋老楼还是六十年代初建的,公社有多少年的历史,这栋老楼就有多少年的历史。现在确实有点年久失修,但也不适合大装修,让建筑队换一换瓦片,重新刷一层浆,稍微添置了一些新桌椅,内部重新粉刷一遍就行了。费用尽量控制在五千块左右,反正再过四五年,咱们就可能要换个新地方。那么…………下面就谈一谈党委分工的事情吧!”
吕海丰听着这话,脸色愈加难堪,他知道宋长明在这个时候谈党委分工,那是真正要他的命啊,根本就不打算让他坐稳一个社长的职务。
整场党委分工会议是早就盘算好的,基本的论调是要维持现状,井么叫维持现状,那就是吕海丰来了以后,党委分工依然维持基本不变的格尼宋长明继续主持管委会的全面工作,特别是农业生产工作的安排、
协调、统筹:吕海丰负责主持管委会日常工作,负责公社管委会各职权办公室内部和上级各主管单位之间的协调工作。
其他人基本不变,在萧薇走后,罗孚又重新负责文教工作,加上计生、民政、卫生等主抓工作,也算是对得起副社长的头衔。
罗孚当然知道大家在斗吕海丰,可他自己都是自身难保,还管得了吕海丰吗?何况,大家斗着吕海丰的同时也给他一点好处和便宜,他何必做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事情,反正他也快要调走了,眼下不求有功,只求能够稳稳当当的调回县里工作。
吕海丰说是在主持管委会日常工作,实际上是被徐建亮和杨少宗给架空了,徐建亮管行政,杨少宗管经济,下面各级基层大队的协调管理工作是宋长明主抓,基建、交通、林牧是秦大驰主抓,文教卫生和计生民政都在罗孚手里。
吕海丰整个就一闲人,抓着一个社长的头衔和大红章却没有地方使劲。
公社在职权分配上有一个地方是很特别的,那就是管委会主任才掌握着实际大权,管委会主任的章也是最有威力的,而这个主任的职务一贯是由公社〖书〗记兼任。
在公社,社长权力的大小和职权范围完全取决于公社〖书〗记对你的信任程度,这就有点像美国政治中的国务卿,只有总统信任的国务卿才是好国务卿。
公社管委会的党委分工会议结束后,吕海丰就彻底成了一个闲人,一集实际权力都没有了,就只能挂着一个社长的职务在办公室里坐着。
然而,折腾他的举动才刚开始。
在分工会议结束后,旗山公社继续照常运转,每个科室和每个人都像平时一样工作,问题只在于吕海丰几乎像是凭空消失了,没有人去他那里汇报工作,没有人找他谈问题。
吕海丰的电话时不时的又失灵,即便不失灵,他的电话打过去也总是找不到人,他的报纸还是送几天停几天,他的热水瓶经常得自己去锅炉房领用。
被折腾了一个多星期,吕海丰终于知道旗山这个地方的人太坏了,被逼无奈的他只能去县委告状。
吕海丰第一个找到的领导是左良喜,左良喜很清楚是谁在整吕海丰,根本不打算解决问题,找个借口就将他推托给县长郭右宾。
郭右宾倒是真想帮吕海丰,可旗山那边的局势早已脱离了郭右宾的控制,想来想去,郭右宾只能打发吕海丰去找季昌玉。
季昌玉立刻给宋长明打了一个电话,说了两句将电话一挂就让吕海丰回去继续努力工作,这基本也就等于没说。
季昌玉真不喜欢下面的干部这么整人,可他在省委这么多年,思维也是省委领导的那种逻辑,你一个干部在地方不能搞好工作,基本就说明你自身能力有问题,说明你没有端正态度搞工作。
万般无奈,吕海丰只能回旗山坐他的冷板凳。
吕海丰的领导水平虽然很一般,可毕竟是有多年的工作经验。回到旗山,他就低调而默无声息的静静观察着,每一次的党委会和工作例会,他都会照常参加,一言不发的细心观察着;他每天只要有空就会在二楼的走廊里静静观察着,看看哪个办公室最忙碌,哪个办公室进出的实权人物最多。
就这么悄无声息的观察了一个多星期,吕海丰忽然意识到……整他的人可能不是宋长明,也未必是秦大驰,更不可能是罗孚,因为在这个公社里,宋长明、秦大驰和罗孚居然都不是最有实权的人。
狗日的!
他仿佛是醍醐灌顶一般的突然警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