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尚如果知道自己离开马家庄之后出了这么大的风波,那他真的有可能会心虚到要逃,毕竟这封举报信在整个抓捕过程中起到了极为关键的作用,而他也的确没办法对自己的行为作出合理解释。但偏偏阴差阳错之下,陈一鑫安排他回到芝罘岛避开了抓捕行动,因此他完全不知道自己的举报信究竟有没有起到作用,虽然一直对此忧心忡忡,但没有后续的消息传来之前,他肯定不会就此选择逃亡。
也正因为如此,覃韦去宿舍看到的刘尚是一个较为放松的状态,丝毫没有要负罪出逃的迹象。钱天敦对马家庄那边的情况不太了解,听了覃韦的回报之后也没多想,便原封原样地将结果用电报的形式发往了马家庄。
“写举报信的人,这个时候应该不会安心到睡大觉吧?”陈一鑫看过电报内容之后,将其展示给曾晓文和龚十七过目。这两人都接受过保密训练,对海汉的忠诚度也毋庸置疑,因此陈一鑫并不打算对他们有所隐瞒。
龚十七却不肯就此作罢:“卑职想再问一句,可曾用此人笔迹与举报信作过对比?”
曾晓文应道:“对是对过了,笔迹当然是不一样的,但如果真是间谍,那会用些手段改变字迹也不足为怪。”
要有意改变字迹的确不难,只要多练习几种字体,甚至是换只手写字,都可以达到这样的效果。字迹不一致,并不能完全排除掉刘尚身上的嫌疑。
陈一鑫揉揉眉头道:“你们不要忘了,刘尚可是青年团的人,青年团是干嘛的,就不用我提醒你们了,如果这都能有间谍混进去,那安全部要背的责任可就大了!我看这个事就到此为止,继续排查其他可疑人员吧!”
龚十七脸色微变,没有立刻接话。青年团在海汉的官僚体系中的确是一个很特殊的存在,凡是想在仕途上有所发展的年轻文武官员,都必须先加入青年团以示忠诚,进而成为了官员晋升时通过审查的一个必要条件。而能够在青年团里担任职务的官员,那自然更是无需质疑其可靠程度。至少截止目前,安全部还从未在青年团内任职的官员中抓到过间谍。
当然了,像刘尚在海汉入仕的经历,起码是十年难遇的特殊情况,也并不完全是安全部工作的疏漏。而他们这些远在山东的人根本就不知道刘尚当初是如何一步步得到信任,因此也很难对其从业资格提出怀疑。说白了他们现在的怀疑并没有任何实际证据,仅仅是因为刘尚在前几天与这几个被举报人员的接触较为频繁,才将其列为了怀疑对象。但如果仅以此作为凭据,去调查一名隶属于青年团的官员,哪怕是涉及情报安全,理由也依然不够充分。
龚十七连见都未曾见过刘尚,自然也说不上对他有什么观感,纯粹是出于职业敏感才觉得这条线索有必要追查下去。但既然陈一鑫发了话,那他自然也不会再顶着上司的意思一意孤行。
至于曾晓文,他本身就不是安全部门的人,只是执行陈一鑫的命令而已。他就是陈一鑫手里的枪,指哪打哪,既然陈一鑫想终止调查,那他自然也不会有异议。
然而就在这个节骨眼上,一份最新的口供送到了陈一鑫这里。为了避嫌,陈一鑫没有亲自参与审讯工作,但所有人员的口供都是由军方在做笔录,因此都还是要送到这边让他过目。
陈一鑫看了笔录之后,表情也变得有些古怪道:“龚十七,你是不是接下来要回芝罘岛?”
龚十七不明其意,点头应道:“卑职正是要回去向郝部长交差。”
“那你到了岛上,顺便再查一查刘尚的事。”陈一鑫想了想又补充道:“但不要做得太过火,先听听他怎么说。”
龚十七反应倒是很快,立刻应道:“莫非是有新的证据?”
陈一鑫点点头道:“据马博的供述,他在昨天给了刘尚一笔钱。至于目的,马博称希望通过这样的手段收买刘尚,让他不要插手移民营的事务。”
“所以马博是认为刘尚已经知道,或者可能会察觉到移民营里不对劲的地方,才会设法收买他吧?”龚十七不愧是安全部里的精英,立刻便想到了其中关键之处。
没有等陈一鑫应声,龚十七已经继续问道:“卑职能不能……去看一看这个马博?”
陈一鑫当然明白龚十七的目的肯定不只是看一看而已,由于军方没有让安全部参与这次的抓捕行动和之后的审讯,所以龚十七也就只能很委婉地提出要求。虽然陈一鑫也不太乐意让安全部插手此事,但他不得不承认龚十七在反谍侦破方面的经验显然是军方难以企及的,他甚至都没见过这起案子的当事人,仅凭转述就已经推敲出了不少问题。如果不让龚十七去审一审马博,只怕事后郝万清那边也不会服气。
陈一鑫很快作出了决定,让曾晓文陪龚十七去审一审马博。如果其中确有可疑之处,待龚十七回到芝罘岛之后再进行追查。只是这样一来,就等同于给安全部开了个口子,还是让其参与进来了。陈一鑫看着龚十七离开的背影,不禁无奈地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