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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路进军不如西路快,这是在大家预料之中的。阮梅在军事上比济阳王要难对付得多,而西线那里还有雍州作策应,东路却只有山璞与李今了。楚攸与父亲、弟弟之间的关系固然微妙,只因大家离得太近,而地盘只有一个,一旦楚丰主动带着次子前往昂州,矛盾没有了,楚家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不好说心底是不是已经生了芥蒂,面上却是不能失了外气的。
是以一旦楚丰去信,将道理说明,楚攸二话没说,也点起兵马来,与霍白、楚源汇合。霍白年轻却居于高位,这让楚攸有些个不痛快。也不知道说弟弟不思进取,不争一个西线主将好呢,还是庆幸弟弟不是主将,免得自己还要跟弟弟比比谁的个儿高。
这事儿就这么含糊着过去了。
霍白面瘫脸,肚里透亮,便也不指望着楚攸能顶太大的用,只要这位不拖后腿就行了。听楚攸的意思,想似乎是想策反一些旧族,霍白就更不想让他沾手太多了。瘫着一张脸,跟楚攸严肃地寒暄,然后请楚攸盘营。自己却对阿胡道:“抢在他们前头,别让他坏事了。”
阿胡也看得出来楚攸与大家不是一路人,虽然楚攸对于掌军的实权派比较客气,奈何三观不合。霍白与阿胡来,就是要把这些支持济阳王的旧族狠狠地收拾一顿的,让楚攸一插手,从逆的居然变成了起义的义士,可真对不起这些年来大家吃的苦!
阿胡话也很少,木着一张脸问霍白:“他是陛下表兄,怕不好处置。”
霍白道:“陛下又不是只有一个表兄!”
阿胡心说,你就坏吧。
霍白果然寻楚源谈了一会儿哲学,楚源见霍白过来就知道他的意思了,暗道一声坑爹。楚源原本是想让霍白拖住他哥的,现在看霍白的架式,分明是想让他来接这个烫手的山芋。跟聪明人说话,就不用再弯弯绕绕的了,楚源先苦笑:“罢罢罢,这样儿可不好办呢。”
霍白依旧瘫着脸,对楚源道:“陛下的心思,卫尉还能不知么?他老人家最是明白不过的一个人,糊弄不得的。你们自家人办,可比我一个外人插手强得多。要笔写不出两个楚字来,卫尉不插手,就是与雍州一路了。”
楚源脸上的苦笑越发地贴近他的真实心情了,对霍白道:“也罢,至多不过我与他闹一场,出个丑,也好摘清了自己,是也不是?”
霍白道:“也没什么摘不摘的,我看雍州兵也不过如今,他抢不过我的。只要他事先别犯糊涂就行。”
楚源道:“你给我一个实话,究竟要做到怎样?”
霍白道:“我要给天下一个交待的。否则从逆者不受惩处,群情汹汹,怕你我也要讨不到好。”
楚源道:“多少留几个撑撑场面,也有不是一心从逆的。”
霍白道:“人情你来做。”
楚源连连摆手:“还是交与家兄吧。”
霍白道:“要么卫尉,要么一个不留。”
楚源也摸到了一些霍白的脾气,知道他与霍亥并不相似,只得点头。心说,这尼玛是什么事儿啊?到最后还是我跟我哥顶牛!
霍白心说,你总不能把所有好处都占了吧?到时候要杀,你们兄弟说要放的,好人你们得了,我背个骂名?想什么呢?我就算背了骂名,也不能让你们全身而退了呀。
两人达成了共识,就开始点兵推进了。别说,进度还是相当快的。丰小娘子带路带得顺溜,遇有她弄不大明白的地方,自有当地百姓过来引路。有些百姓初时还是躲躲闪闪的,怕被人看到,后来干脆就组团过来当向导了。霍白军令甚严,所过之处以极高的效率进行了土改工作。凡附逆的家族,没收了土地财产,与无主的土地、隐田,一同进行了分配工作。按丁口授田。
霍白的队伍像滚雪球一样往前滚动着,期间,阿胡发挥了极高的效率,每每总比楚攸多那么一步,将该抓该杀的先给做了。楚攸抢了两次,实在是抢他不过。雍州兵比较不如昂州兵。
如此直到七月里,已经拿下了济阳王近半的地盘了,霍白明显地感受到了压力——陆弧来了。
陆弧本来是备战阮梅的,济阳方面的评估里,阮梅的等级是高于霍白的。可眼看着霍白就要打到家门口了,而阮梅还没有出现,陆弧也不得不丢下东路,跑过来跟霍白死磕。两军隔河相望,僵持了下来。
陆弧有些心神不宁,很担心阮梅抄了他的后路。直到济阳王得到了确切的消息,颜肃之左右开弓,阮梅也被牵制住了,陆弧才放下心来,一意与霍白死磕上了。
楚攸想起自己这一路跟着霍白行军,开始还有“你们在前面冲锋,消耗一点我再上,好拣便宜也好显得我重要、一出手就稳定了胜局”。没想到他就算是开足了马力,也奔不过昂州兵。手脚慢一慢,别说拣便宜了,连出手可能都省了。阿胡还一路走,一路补充兵源,眼瞅要没有楚攸什么事儿了。
更要命的是,霍白与阿胡领兵,越打越精神,一点劳累过度、需要雍州兵顶上的意思都没有。
楚攸这才发起了急来,请命出击。
这个时候,陆弧已经来了。要搁以往,霍白是不会管他的死活的,搞不好还要来个小花招,故意劝他、暗暗激怒他,让他擅自出战。趁陆弧的注意力被他吸引的时候,再偷袭陆弧。至于楚攸的死活,他就管不了那么多了。
到了现在,霍白也成熟了不少,十分不肯,还忍痛许愿,等围了济阳王的都城之后,与雍州兵一人分两面城墙。谁先打下来各凭本事,绝不会故意把雍州兵安排在后队,让他们没有功劳。
楚攸听了,老脸通红:“我岂是争功之辈?”气咻咻地走了。
到底是暂时稳住了。
霍白擦了一把汗,回过头来,楚源对他长长一揖。霍白也不敢真受了他的礼,楚源与颜肃之是表兄弟,也是颜静娴的长辈。从妻子这边论起来,霍白矮楚源一辈。连忙躲了开来,还说:“只要雍州不说我小辈无礼就好啦。”
弄得楚源乱惭愧一把的,发誓要好好打拼,干掉陆弧!之前太过顺利了,现在连日僵持、再无寸进,大家都有些心浮气躁的。
楚源不得不问霍白:“东路战况如何?不好比他们差太多的。”
霍白道:“阮梅的骨头比北岸那个家伙还要硬,他们吃亏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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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今和山璞都感受到了当代最神经病的将领的水平——原来,阮梅除了会发神经之外,还真的会打仗啊。
先说李今,他虽然是将门之后,本领也是不差,也经过了磨炼。可天份这东西,它不是练练就能有的,他的水平是没有办法跟他先祖相比的。他爷爷要是活过来,也未必能搞得定阮梅。所以阮梅下了个套儿,让常恢将他引开,他也真没有不中计的道理。
常恢本人虽然在南方军手里吃了好多次败仗,却不代表他的水平不行。一对一的情况下,常恢与李今,胜负实在未定之数。在常恢背后有阮梅支招的情况下,李今果然被他牵着鼻子走了。
东线比西线艰难的地方就在于,当地百姓并没有西线那么容易安抚,有相当一部分人是乐意跟阮梅混的。李今、山璞两人,经常遇到当地百姓的阻挠,更有甚者,明明行军很注意隐蔽了,保不齐还会有百姓悄悄给阮梅那里通风报信。真是苦逼得一比那啥!
比较起来,李今算是好的了。他追常恢追得相当小心,被常恢引出数百里之后,才发现不对劲儿来。这个时候,他的后路已经有些断断续续的了——常恢也没闲着,他派人联络各地,开始频繁地袭击李今的后路。李今损失得颇惨,哪怕东路军本来士卒就多,分到李今手上的人也不少,到手上也剩下不到十万人了。
明知道后路被袭,李今还不敢轻动,因为在他大营的对面,正北方向十五里,就是一座比较大的城池。那里,立着阮梅的大旗。米挚的孙子还觉得这会不会是疑兵之计,觉得阮梅根本不在城里。李今也思考着这种可能,不管怎么看,山璞那边的伙食都更好一些,阮梅应该会拣山璞那边去啃!
可常恢为了增强可信度,亲自到李今大营前叫阵。又令一个身形与阮梅差不多的小校蒙了个眼罩,穿一身明晃晃的铠甲,站墙头上装成是阮梅。还拿着个令旗,指指点点的,又脱了铠甲,在城头上亲自擂鼓,似在催促着常恢速战。
做戏做到这个份儿上,连米公子也觉得像了,甘迪也认为,这城里的就是阮梅。两人的意见却有了分歧,米公子认为,正该一鼓作气,生擒阮梅,夺得首功。而甘迪比较谨慎,认为己方远道而来,贸然进攻怕讨不到好,不如静坐不出,相持十天半个月的,对面的神经绷得越紧,累得就越快,在他们最累的时候出击。
两人谁也说服不了谁,对面常恢却开骂了。从李今的祖宗骂起,李今都不知道的祖宗逸事都被他骂了出来,渐次骂到了李今的老婆。常恢骂得也相当有特色,说李今:“简直不是个男人,放着老婆抛头露面!”明示李今的老婆不安于室,不知道李今的头巾现在是什么颜色的了!
李今再也忍不得了,也亲自出战,与常恢对阵,上手就试出来了,李今的武艺并不如常恢。交手不多时,李今就露出一丝败相来。对面城头鼓声更急了。常恢脸上的轻蔑更深了,一枪挑开了李今手中长刀,常恢见周营里有人抢出,怕不能立时毙李今于马上,便也收手。临走还骂了一句:“不过尔尔,还是让你老婆来跟我大战三百回合吧,哈哈!”
李今:……李今几乎要被气得吐血!
第二天,常恢又来骂阵。这一回,却是甘迪出了主意:“他骂,难道咱们就不会骂了么?”大周朝的嘴炮流一点也不差的呀!
于是两军不拼杀了,开始打嘴仗!
与此同时,常恢也没闲着,频繁地袭击李今的后路。这让李今苦不堪言,正北面有一个阮梅,一旦大举回撤,清扫后路,难保阮梅不会出来追击。如果不扫后路,那就得忍着被钝刀子割肉。
何其苦也!
如此过了两个多月,常恢深觉不对!这不像是阮梅的风格!阮梅从来不是一个能忍的人!
于是李今派人送信回昂州,问一问:你们那里有没有收到山璞的消息,阮梅是不是在他那里呢?
之所以派人回昂州问,是因为他们两部已经失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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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李今担心的是,山璞不但与他失联了,也与昂州那里失联了!并且,据昂州方面说,山璞是最近失联的,在那之前,山璞进行得也不顺利。损失也不小,还遇上了一个难缠的对手,山璞送出来的消息里,却没有说遇上阮梅!
李今的脑袋嗡的一声就大了:“不好!对面一定不是阮梅!”这不是神经病的风格!要是阮梅,绝不会这么零刀碎剐,他会大举进兵!一个人有一种风格,阮梅的风格就是这么中二!
既然对面不是阮梅,那就没有好客气的了,李今下令攻城。周军的军械十分丰足,为了弥补战马的不足,如踏弩、手弩、弓箭等还是相当多的。有些箭枝上还附了火药,以增加推进力。只是火药用起来并不安全,如今并不普及,主要还是冷兵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