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起对力量的理解和把握,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燕顶更强。
平心而论,这条船能在深海中航行二百多天仍未倾覆,至少有燕顶的三成功劳。就连花小飞也对船员们笑道:“你们何其有幸,能让这家伙给你们掌舵!”
风暴来得凶猛,但总有过去的时候,当风平浪静,燕顶将舵把交给其他水沙,也不去舱里换干衣,信步来到船舷旁,望着平静海面,目光带笑。
撑过了一阵风浪,必会迎来一段坦途,而他们也距离目的地更近了些…海上航船,倒是和国师这一生的经历颇有些相似,至于终点时,究竟是一场绝无法跨过的大风暴,还是一份阳光普照的宁静温暖,燕顶不去想,只要向前走就是了,到了地方自然也就知道了。
现在是享受的时候。
对燕顶而言,平静就是最好的享受了。
花小飞从舱里走上甲板,手中拿这本书。
与燕顶正相反的,遇到风暴花小飞从来不帮忙,他倒是放心得很,有燕顶在上面掌舵,还有什么可不踏实的?他就躺在船舱里,看他上船之前采买的大批书籍。
不是正经典籍,更不是武功心法,统统都是无聊书生胡思乱想,瞎编出来的神鬼故事,什么美貌狐仙嫁才子、黑风老妖吃小孩之类。其实花小飞从小就喜欢看这些怪力乱神的故事,但后来深山学艺、又帮燕顶去无人区开锁,占了时间,中间断了足足几十年没再看,这次看架势他是打算一股脑地补回来了。
“没事吧?”花小飞站到燕顶身旁,和他一起看海水。
虽然是明知故问,燕顶还是耐心回答:“好得很,这不,风平浪静,好得不能再好。”
花小飞抻了个懒腰,不干活也不耽误他抱怨:“怎么恁多风暴,总是颠啊颠的,皮肉都发紧了。”
对花小飞,燕顶从来不会发脾气,闻言只是笑呵呵地应道:“你天天躲在舱里,什么事情都不闻不问,自然不晓得,咱们一直在逆流而上,这条船是正经的‘倒行逆施’,遇到的风浪自然少不了。”
花小飞明显一愣:“还在逆行?一直在逆行?这么说……”
“应该是确有其事。”燕顶的目光变得凝重了,缓缓点头。
深海远行,相较于中土,燕顶现在所在的无异于另一个世界,所有信息都已隔绝,船上的人根本不知道高原的惨败,更不晓得如今大燕正面临亡国灭种的惨祸。而燕顶本人,对中土的战局也全不担心,出海至今从未和花小飞讨论过此事。
并非不关心,而是关心也没有丝毫用处,人在海上,中土就算天崩地裂他也没法赶回去,燕顶就是这样的人,从不去未无法顾及的事情花费心思,与其浪费那些时间,他宁愿去回忆景泰优势蹒跚学步、牙牙学语时的小模样、去回忆当自己得知原来他在人间还有个儿子时候那份狂喜与激动……
没日没夜的航行,数不清经历过多少风浪,花小飞看完了自己带来的所有神怪小说,那座小岛终于出现在视线尽头!
海图无误,航线无误,足足持续了十个月、整整三百天的远航,燕顶总算找到了洪太祖石壁上记载的、通判弟子观天之处。
船上没有锣鼓,唯一能够用来欢庆的就只有甲板上那只用来招呼水手们开饭的钟,花小飞哈哈大笑着,把它敲得当当响,大船向着岛屿缓缓靠航。就连一向心思沉稳的燕顶,也忍不住和兄弟的笑声和钟声,仰头振起一串嘶哑长啸,一吐这快一年航程的憋闷。
只是燕顶没想到,还有另外一伙汉人,早先他们一个月来到小岛。
宋阳等人来时乘坐的大船早已离开了此处,去往三百里外另一座岛礁隐藏。
此时此刻,听到了燕顶长啸的宋阳,正在手舞足蹈忘形大笑,只是为了防止敌人察觉自己,他的笑声很低……来小岛上埋伏只是‘有枣没枣都打上三杆子再说’,如今仇人竟真的来了,这让盼他们盼得脖子都长了的宋阳如何能不开心!
岛屿有天然良港,大船停靠附近,燕顶、花小飞率同二十名大雷音台仅存的好手弃舟登陆。不当值守船的水手也都跟在他们身后一起踏上小岛。
在水上待得久了,脚踏着实地走一走都变成了一种幸福。
并没走多远,还未离开那片银白色的漂亮沙滩,众人就看到,一个赤身**的土人,躲在一块礁石后探头探脑,然后冲着他们嗷嗷怪叫了两声,转过身一溜烟地跑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