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顶全身溃烂,声带几乎被废掉,平时都用腹语说话,但这次拼着剧烈疼痛,用喉咙发声:“以我家历代先祖的脸面立誓,燕顶绝不敢伤琥珀一根头发。”
大哥仍是摇头:“只祖先,也不够。”
燕顶毫不犹豫:“再以我家后代子孙立誓,若我背誓,后世子孙不得好死,不出三代根脉断绝,再无香火延续。”大哥这才笑了起来:“可以了,附耳过来吧,我告诉你。”耳语片刻,琥珀听不到他们说的什么,再之后不久,大哥撒手人寰。
守孝期满,琥珀出山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尤离、告知师父的死讯,而出乎意料的,尤离竟然不知去向,连只言片语都不曾留下,就此消失不见。
从那之后,琥珀就再没见过尤离。
以前哥哥在时,虽然管不了琥珀,但至少还有个人管她,等大哥去世,琥珀也就更加放纵了,和燕顶的联系也不算多,一晃又是十余年,忽然一天,燕顶找到了她,开门见山:“你要害我,最好掂量下自己的本事。”
那时燕顶早已成为大燕国师。
琥珀听得莫名其妙,斥道:“你毒火入脑了?”
燕顶的声音沉闷:“三年间,我连遇十三道剧毒陷阱,伪装的虽然巧妙,但我又怎么会认不出,全都是本门手法,花小飞都布不下的剧毒,能练到这个份上的,除了我之外,就只有你一个人了。”
燕顶不会莫名其妙地来兴师问罪,琥珀脸上没什么表情,心思却微微一荡…有能力布下国师所说剧毒的,还有另外一个他不知道的人,尤离。
尤离为何要对付自己的师弟?琥珀不得而知,但她护着、向着尤离,自然不会对国师辩白,只冷笑道:“你没死就算走运,少来和我罗嗦,回去谢你家的佛祖吧!”
“我立过毒誓,不能伤你。不过…走着瞧。”说着,燕顶闷声大笑转身而去,从头到尾他甚至没问过一句‘你为什么要害我’,仿佛琥珀毒他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琥珀狐疑不定,但她找不到尤离,也做不了什么,之后开始对国师留心,不过她的采补从未停过,直到突然一天,她愕然发觉,自己怀孕了。
“双修奇术,是万万不能受孕的,每次之前我都会服药锁关……”具体的,琥珀没解释太多,只是摇头苦笑道:“这件事不用想,一定是燕顶偷换了我的药物,他的本事太大,我全无察觉。嘿,没想到的,五十多岁的老妖婆,竟然还怀孕了,这事要让我哥知道,非把他气活了不可。”
宋阳听得后脊直冒冷汗,完全不知该说点什么,干脆闭嘴不出声。
以前琥珀对孩子全无爱心可言,可女人毕竟是女人,一旦发觉自己怀孕,心中百味杂陈,无论如何也不舍得把肚里的娃娃扼杀,而肚子渐大,宝宝开始有了动静,这边那边,时不时会在妈妈肚皮上撑起个鼓,不知是胳膊肘、小脚丫或者…屁股蛋儿?这世上背弃父母的儿女大把,但舍得娃娃的母亲,终归没有几个的,一个还没看过世界的小小婴孩,让琥珀完全沦陷了。
怀胎到六个月时,国师再度找到琥珀,还带来了好多给小宝宝的礼物,笑道:“我答应师父不伤你,可没应承过不动你的孩子…其实破誓也容易得很,我随便派些人就能杀你,不是我自己动手就好了,不过那个誓言有点太毒,能不破还是不破的好。”
说着,国师摇了摇头:“不提你了,还是说回娃娃,起名字了没有?”
琥珀点头:“名字很长,叫做:谁吓我妈妈我就是谁爸爸。”
扑哧一声,宋阳没忍住,笑了。
“我给你准备了一座山庄,好风景好气候,有专人侍候,你安心待产,生下他后你也别再乱跑了,就留在山中带孩子吧,你也差不多能明白,这天底下没什么比儿子更可爱的东西了。”当时国师也笑了,没理会女人的气话,指了指她的肚子:“不用急着拒绝,你明白的,我要杀他谁也护不住;也别指望能逃得走,我变个戏法给你看,也算是给小师弟的见面礼,等看过之后,我要你一个答复……三天后,五月初七,记得这个曰子。”
三天之后,五月初七,国师夜观天象,进言皇帝妖星降世,景泰传旨常廷卫,百曰之内屠戮当夜所有降生的婴儿……宋阳百岁宴时,琥珀已将临盆,那晚国师没去丞相府,去探望‘小师姑’了,这次他带了满满几个箱子的花名册,其中记载的都是‘妖星’的姓名,无一例外,每个名字都被朱砂红笔勾掉,像极了阎罗王的生死薄。
名册远远不全,但也足以说明问题了。
只为吓唬一个女人,就毁掉无数婴孩的姓命……国师的手笔,只能用‘惊天动地’来形容了。
不是这个计划有多周详、多严密,甚至与琥珀本身并没太大的相关,但国师只是要让她明白,燕顶的实力与势力究竟是个什么样子……打是打不过,逃也没机会离开大燕,而以己度人,别家婴孩的姓命,勾动的是琥珀对自己宝贝的担忧。
琥珀完完全全被震慑住了,与国师约法三章,带着宝宝搬进山庄再不出世、更不会与国师作对,只要她人在山中,国师便保她母子平安。
说也奇怪,从哪之后,国师就在没遇到过同门的毒术陷阱。不过宋阳明白,那个时候尤太医已经找到了‘右心之人’,当夜就挖坟、逃跑,十八年中再未回过大燕半步。
尤离带着宋阳去了燕子坪,自然没机会再对国师出手……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