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赶尸匠死状太惨,远远超出普通的仇杀、劫杀,把现场看成是一个蛮族的血腥仪式,倒也合情合理。只不过小捕快的断案方式完全是颠倒的,别人查案,都是根据线索来推测结果;他则是直接‘蒙’出个结果,然后再来找证据支持。
小捕快说完,目光得意,望向宋阳:“案子虽然还没破,但你大可放心了,是他们内讧,与咱们无关,蛮子不会闹事,更不会来找燕子坪的麻烦了。”
“我倒真盼着事情是你说的样子。”宋阳苦笑:“可惜…凶手九成九是汉人,这次燕子坪麻烦不小!”
不容小捕快反驳、追问,宋阳就继续道:“先看屋子里的血迹,从屋顶到四壁,鲜血喷溅得到处都是,人死之后再被碎尸,血液绝没那么大的力量会喷到屋顶上。”
跟着,宋阳一指地上一堆堆尸体:“你再仔细看看他们,不觉得别扭么?”
小捕快应道:“我本来也在纳闷,你怎么把尸体都拼着这种怪模样。”十二‘堆’尸体,并不是‘老老实实’的躺卧在地,都是四肢大张、腿歪肩斜,姿势古怪得很。
宋阳摇着头说:“不是我把他们拼成这样,而是他们死前瞬间,大概就是这样的姿势,那时候他们什么样,我拼出来就会是什么样……现在他们躺下了,看上去异常别扭,但是在死前,他们可不一定都是躺着的。”
小捕快不解,但暂时没有多问,而是举臂横腿,模仿着跟前那具尸体的姿势,片刻之后恍然大悟:“这是扑跃的姿势!”
宋阳一点头,又伸手指向房门正对的那面石墙:“你仔细看,那面墙上有什么?”小捕快小心避开地板上的尸堆,走到墙壁跟前,这才勉强看清,墙面上横七竖八,一道一道尽是尺余长的刀痕,细数之下不下数百道。
刀痕极细、薄如蝉翼,阴家栈里光线昏暗,再加之墙壁上溅满血浆,先前小捕快从未注意到这面墙上的痕迹。
宋阳站在门口,并没跟小捕快一起走上前,他在这间屋子里待了整整一个白天,所有的情形都以了然于胸:“石碴泛白,都是新痕……死前的扑跃姿势、死时喷溅的鲜血,死后石墙上留下的刀痕,当时的情形也不难猜测了。”
跟着宋阳长吸了一口气,径自说出了自己的论断:“千刀齐发,乱刃分尸!”
而后宋阳声音不停,一股脑地向下说道:“十二赶尸匠齐聚于此,突遇强敌,同时起身扑向敌人,对方却一举打出千百道利刃……这些赶尸匠还扑在半空时,就像一排注满水的大缸,被人彻底击碎,这才有了这样一个血腥的现场。”
“几百道利刃瞬间割碎这群赶尸匠,余力未消,又打在了墙上,留下了这些刀痕。不过,你再仔细看看,所有刀痕的深浅都差不多…这就古怪了,就算真有绝顶厉害的高手,能同时打出数百枚暗器,也不可能把力量平均分配到每一枚暗器上,留在墙上的痕迹,应该深浅不一才对。”
“我猜测,凶手手上,应该会有一件威力奇大的机括凶器,能在刹那释放出几百把只蝉翼快刀。也只有机括、绷簧、绞弦的力量才会分配得如此平均、留下深浅一致的刀痕;也是因为机括的缘故,射出的每一盏蝉翼快刀的间距相等,这才削出了一样大小的尸块。十二个赶尸匠,就死在这件凶器上了。杀人之后,凶手又把射出的利刃一一捡回,这才从容离开。”
“山溪蛮体格强健、天上巨力,他们族中也有古怪技击流传,极难对付。何况赶尸匠又都是蛮子中的强者,如果不是靠着这样一件厉害凶器,想要一举狙杀十二个赶尸匠,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宋阳不是怪物,也一样不愿在凶屋里多耽搁,一番话说完,转身返回前堂,这才继续对小捕快说道:“薄如蝉翼,却锋利到割肉如豆腐的利刃,蛮子的铁匠可锻不出来;那种能同时绽放大批利刀的机括,不用问更是复杂到了极点,蛮子的木匠估计也没那么高的水平……这件杀人利器,一定是汉人的。先前说过,山溪蛮排外、斥汉,汉人的东西再好,他们也绝不会用的。由此也就能大概断定了,凶手是汉人。”
一番长篇大论,小捕快听得津津有味,目光锃亮不停点头,见宋阳收声他急忙追问:“还有呢,接着说啊。”
宋阳眨了眨眼睛:“还有什么?”
“案子啊,你看出死者是山溪蛮赶尸匠;断出凶手是汉人;猜出凶器是一件霸道机括。还有没有其他发现?”小捕快意犹未尽,应该是觉得这故事挺好听的,打算接着往下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