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挺开心,悠悠含情的微笑着,姿容优雅,漂亮的眼眸里流溢着温馨的情谊。
她想,这就是命运,从他们相识的那一天起,彼此的命运就已经被牢牢的栓在了一起,再也无法分开。
两人默默无声的就这样的捏着彼此的手心,好像在玩着什么有趣的事儿,心里都是甜滋滋的。
这场不经意的灾难似乎让他们都更加明白,失去彼此是多么痛苦的事,虽然他们此前从未真正的考虑过这一点。
过了好一会儿,有人敲门。
等了片刻,陈善元将门推开,身后跟着另外一个人,五十余岁的样子,身材瘦小,胡须花白,戴着黑色的瓜皮帽,穿着一身素底蓝花的丝缎马褂。
一进门,那人就和胡楚元拱手作辑道:“少东家,身体可否安好啊?”
胡楚元微微有些诧异,在他认识的掌柜中并没有这号人啊,听他口音像是浙江宁波一带的人。
他还是点着头,道:“还算幸运,暂时没有姓命之忧!”
那人见胡楚元一时想不起自己的身份,便道:“少东家,老朽严信厚,慈溪人,早年在老东家的信源银楼做了二十多年的信房,后被老东家推荐给李中堂处理营中帐务,如今在北洋商行理办河北河南盐务经销。”
“哦,想起来了!”
胡楚元嗯了声,让陈善元给严信厚搬来椅子,请他坐下。
信源银楼是胡雪岩早年开办的产业,同治十一年,因为杭州银楼生意太多,买卖不好赚钱,就被胡雪岩拆开抵入阜康钱庄。
大致也就是在那时候,银楼的很多人都被胡雪岩推荐到其他银楼做事,这个信房先生则去了李鸿章那里。
传统的中国生意中,各地分号分铺都会在一天的经营之后,将情况详细记录下来,通过书信汇到总铺,由大掌柜负责全权审核。
写信和收信,整理书信的人就叫信房,在银楼、钱庄、当铺等生意中的地位特别重要,历来都是从读书人中选拔,大体都是秀才之类的。
严信厚就是这样的人。
严信厚一坐下来就从腰袋中取出一封书信交给胡楚元,又道:“中堂大人昨夜听说少东家在天津租界遇袭,惊出一身凉汗,夜不能寐,后又得知少东家情况转安,这才放心,写了一封信与我转递与您。”
“哦?”
胡楚元心里纳闷,这个“中堂”当然是李鸿章,可李鸿章给他写信做什么呢?
他就将信拆开仔细一看,其实也没有说什么,只是让他多加小心,说他这些年得罪了不少人,要多注意安全。为了避免新的意外,李鸿章特别派了数十名淮军精锐,便衣乔装,暂时驻扎在工部局周边,负责保卫他的安全。
他苦笑一声,将信折好,和严信厚道:“那真是要多谢李中堂的关照了。”
严信厚呵呵的笑道:“正所谓吉人自有天象,少东家此次遇袭,百死一生,大难不死,必当是有后福啊。”
胡楚元笑道:“但愿如此吧。”
他心里想,所谓的后福就是让他自己明白了……生命中最重要的未必是钱,也未必是所谓的政治生涯,而是另一半。
严信厚却悄然一挑眉,凑近一些道:“其实,中堂大人是非常欣赏少东家的,中堂特意让我捎个话,想请您礼办一些事。当然,中堂大人绝对不亏待您,南边的那位中堂给您什么,咱们这位中堂就能给您什么……而且,只会更多,只要您一句话,上海轮船招商局和机器织布局就是您的了。”
切。
胡楚元心里冷笑,只是伤口疼的厉害,他也不想在这个时候多费些什么劲。
话说,上海轮船招商局和上海机器织布局对现在的他还算个东西吗?
再说了,迟早不都是他的嘛。
也不看看这两家局子都亏损到什么地步了!
轮船招商局就不说了,说说上海机器织布局的事吧。
这家织布局在成立之初,李鸿章是寄予厚望,费尽心思和朝廷批奏,十年之内不允许其他同类型的官办局子出现,还通过各种途径限制商人在租界开办类似的纺织局,想要独断其利。
胡楚元则是通过四个途径来艹办,一边是和程谨轩、庞云鏳在租界合办纺织厂,另一边让美国万旗洋行和法国万宝洋行合办万旗纺织厂,前者是从美国进口设备,引进技术和人员,主营中低档洋布,后者是从法国进口,主营高档细坊。
第三个办法是通过裕丰社,大量精种南美长纤维棉,全部运送到两家纺织厂。
第四个办法是通过江南商行、福茂百货、中润百货经销两家纺织厂的洋布。
他是没有官办纺织局,却通过这一系列的手段压的上海机械织布局喘不过气,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织布局织多少布就亏多少。
胡楚元在心里权衡一番,和严信厚道:“请你带我和中堂大人道个谢,多谢他的赏识,眼下我能不能熬过这一关还很难说。暂时,我确实是无心考虑商业上的事,等一阵子再说吧。”
“好!”
严信厚嗯了一声,又笑道:“少东家,中堂大人在天津美租界倒是有一片老宅,可住下百余号人,房产托在我名下呢。中堂大人的意思是想请您到那里养伤,这里毕竟是洋人的工部局,怕是不太方便。我寻思啊,少东家曰后怕是要经常来往天津和上海,不妨将这个宅子盘点下来,反正也不花多少钱,中堂说了,要是您想买,几千两银子即可,他本来也就只花了几千两银子进的账。”
“哦?”
胡楚元想笑,只听说他给别人送贿赂的,没听说堂堂的一个中堂大学士给他贿赂的。
这他妈的倒是新鲜!
他心里明白,李鸿章是想将他挖到淮军阵营里,就算是挖不走,至少也得让他在两边同时办事,不让左宗棠独享其利。
他比盛宣怀、严信厚、唐廷枢、徐润这些人是厉害太多了,这个账,李鸿章心里是非常清楚的。
这种事情不好拒绝。
他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收了李鸿章的好处,如果李鸿章以后有事情要商量,那就好说了。
严信厚颇为高兴,好歹也是完成了一件事。
有了这个基础,以后要谈什么事也都方便了。
他这就以不打扰胡楚元养伤为由,匆匆告辞离去。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