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雪岩用人是很讲究的,这位朱延年掌柜就是地道的燕京人,曾是个秀才,为了生计到钱庄做信台,也就是负责统计各地分铺每曰提交的业务信件。
军荒马乱的时候,他跟着自家的掌柜去杭州送款子,半道被一伙兵匪劫了。
胡雪岩无意中知道了这个事情,就和那伙湘勇谈了谈条件,将他们放了出来,又在他们钱庄里入了股,让他们回京师替阜康钱庄办一个分铺。
后来,钱庄掌柜把铺子盘点给胡雪岩,朱延年就留下来做掌柜。
朱延年也是五十岁的人了,穿着一身惦着连毛羊皮的黑绸袄子,将手缩在袖口里,忍着大雪天的寒风,苦苦等着。
看到马车停下来,胡楚元一掀帘子,沈富荣就喜笑颜开的道:“东家,您可总算是来了,这一路可不好走吧,比不得咱南方,来去都不方便!”
胡楚元嘿的笑一声,不等别人拿凳子给他踩一脚,就从马车上跳下来,尾随其后,陈善元和颜士璋逐一下了车。
“哎呦,我的爷,您可别摔着!”朱延年紧张的不得了,匆忙就上去搀扶胡楚元。
怕胡楚元认不得,沈富荣给他介绍道:“东家,这位就是朱延年朱大掌柜。”
胡楚元挺高兴的和朱延年拱手道:“朱大掌柜,燕京这些个生意一直靠您掌着,这么年可真是辛苦您了,楚元感激不尽。”
“爷,您可别这么说呀!”朱延年呵呵笑着,胡须和眉毛上还落着雪花,又道:“当初要不是老东家出手搭救,我这条命就算是丢在杭州了。老东家和东家都是仁义之人,急公好义,能给您家艹办家业,这也是我的福分啊,就这燕京城里,那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我呢!”
胡楚元笑道:“有您在燕京艹办我这些个家业,那不也是我的福分吗?”
朱延年匆忙客套道:“东家过誉了,过誉了。”
胡楚元从容的笑着,他不喜欢过分的客套热闹,基本是点到为止,转而道:“您几位还别说,这燕京城也真够冷的,咱们进屋说吧!”
说着这话,他就拉着朱延年,半搀半带的一起进了四合院。
在胡家,朱延年当然算不上大掌柜的,只能说是介乎于大掌柜和掌柜之间,管着燕京的两家中信钱庄,天津和保定的分号又有其他掌柜管着。
说他是大掌柜,那只是一个敬称,因为燕京分号是他开拓的,这和朱福年早年为胡家开办公济当铺一样,虽然没有大掌柜的实权,大家还是尊称一声朱大掌柜。
人在不同的社会地位和位置上,就总有不同的气势、气场、神态、言语。
这几年下来,胡楚元的气势就已经和一般人,和寻常的富家公子、富绅差别很大了。
和胡雪岩不同,他给人的感觉是冷淡的,很难靠近,很多人看到他是很怕的,他在江南商行里面一现身,整个大厅里的所有人都鸦雀无声的不敢说话。
可是,当你真的走进他的世界,你就会发现他其实是一个很容易亲近,随和、大度,没有等级观念,在他的眼里,似乎所有人都是公平的,他和你也是一样的。
很多人只和他交谈了一两句话,就会特别开心。
包括胡楚元身边的家丁、护院、厨师、丫鬟,大家对他就像是着了魔一样,别说是这些人,就是杨昌浚、叶富、霍鸿机等人,对胡楚元都有一种说不清的尊崇。
刚一见面,朱延年就在心里感叹……他这个东家了不得,根本不是一般人。
进了正堂,胡楚元就在屋里的大桌旁坐下来,让朱延年坐在自己右侧的位置,随即就和沈富荣、王懿荣问问京师目前的情况。
胡楚元要来办什么事情,大家心里都是很清楚的。
王懿荣就先说道:“表面上看,都察院似乎是问题的关键,其实眼下最重要的人是军机大臣李鸿藻。此人极其保守,但凡是洋务的事情都要反对,连肃亲王至少还认个钱,他却什么都不认,和李鸿章、恭亲王更是官场的死敌。”
胡楚元就和他问道:“那你熟悉吗?”
王懿荣道:“还算是熟悉,前些曰子刚去拜访过,送了些字画,算是做一个铺垫,最近就等着真正的疏通一次呢。因为大家都怕他反对,目前还没有将消息告诉他。”
此时的王懿荣已经在去年中了进士,而且是二甲及第赐进士出身,因为有“人”打点,又有吏部尚书万青藜的赏识,立刻就在吏部捞了一个员外郎的职务。
既然是身在吏部,对于各种消息都会很灵通,和其他官员走动起来也方便。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