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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遭尘世洗礼,多少人光阴虚度,多少人分秒必争,又有谁为梦想和现实血战。五年前刘浩青春焕发,他有句话至今记忆犹新:无论经历多大的苦难,都不能放弃对宁静世界的皈依,喧嚣莫非尘土,功名莫非烟云,两者皆抛还是人。他那时一身正气,满腔鸿鹄,内心的热血,足以煮熟一只鸡蛋。转首如今,鲜活的生命即将走向尽头,对于生死,不知他是否有当初的坦然。父亲濒临死亡那阵,我对死亡充满恐惧,虚空看透心思,给我上过一课,“生死一念间,人死即活着,活着即死了”。当时费解,而今忆来,转身便是轮回,为梦躯粉碎,留得身后名,总比苟延残喘有意义。
翌日周大炮送我到机场,刚下车老妈来电,问淑芬是不是跟我在一起。得到否定答案,老妈急如火烧:“二娃啊,你俩吵架了是不,淑芬一晚上没回家,该不会出什么事吧。”我默不做声,老妈就说:“你还不去找她,淑芬出了漏子,老娘拿你是问!”握着电话戳了良久,我鼓足勇气说:“二娃马上飞上海,你先把淑芬找回来。”“飞上海?”老妈颇为紧张,“是不是找吴倩?”我想了想道:“去谈一笔业务。”老妈满腹疑惑,喋喋不休问个不停,我心一横挂断电话,回头问周大炮:“这几天你忙不忙?”周大炮摇摇头,我忙作交代:“马上去我家,帮老妈找找淑芬,找不到就报警。”话毕大踏步走向检票口,身后传来周大炮的声音:“你去风花雪月,烂摊子扔给我……”暗作苦笑,心想这次探不出虚实,我就没打算回重庆。
飞机误时,到虹桥机场已是十点,打车经环西大道直奔宝成路。和吴倩恋爱至今,还未去过她家,有几次探望之举,皆被婉拒。理由简单,担心我和她父母正面交锋,引发不可收拾的后果。一直以来吴倩充当夹心饼,里外不好受,我疼在心里,苦在嘴里。年初公司发五粮液,老爸不喝高档品,我打算给吴倩她爸寄去,死妮子百加阻拦:“他们对你有成见,寄了也是白寄,再则我家不缺高档酒,爸他们单位福利好,每月发大中华,出门有酒喝。”
据说上海人排外,尤其针对内地人士。第一次到上海,免不了问东问西,的士司机听我略带川味的普通话,张口就道:“你成都的还是重庆的?”我答非所问,笑了笑问他:“上海人三代以前做什么?”司机不明就里,侃侃而谈:“一百年前,上海就有工业了,当时的上海滩简直是……”我打断他的话揶揄道:“三代以前,上海人都是农民。”话音甫落,司机噎得面红耳赤,狠狠地踩了踩油门。
此行空手而来,贸然登堂入室,肯定有伤大雅。买了一条软中华、一瓶蜂王浆,钱包大大缩水,胸口隐隐作疼。老爸活了半辈子,到死都舍不得抽好烟;老妈卖了二十年咸菜,简装蜂蜜倒喝过,精品蜂王浆还只口未尝。现在我却向不知是否成为岳父母的人献媚,实乃大大不孝。惭愧间内心波涛汹涌,点燃烟深吸几口,情绪方才慢慢平静。打电话给吴倩老妈,号码拨出又觉不妥,万一她拒绝来电,所有努力岂非白搭。转念思忖,改用路边便利店座机,料她算尽天机也防不胜防。手机甫一拨通,吴倩老妈操上海话问:“侬萨宁?”
幸好跟吴倩学过几句上海话,知道这话是“你是谁”的意思,当即缓下语气:“阿姨,我是秦风。”“秦风?你又打电话干什么?”吴倩老妈语气骤变,冷若冰窟。我谄笑道:“刚来上海,特地看望您们。”“看我们?秦风啊,别费这个劲了,吴倩她不想见你,哪儿来哪儿回吧,好好做你的事。”本想发火,这时吴倩老妈又说,“真见到她,你会后悔,希望你以后不要再来打扰。”话毕砰地砸断电话。听这口气吴倩出事不小,当下径直找上门去。
摁了半天门铃,一个女人隔着防盗门问:“哪位?”听声音估计是保姆,轻咳一声我说:“煤气公司,快过年了,家家户户煤气检修,防患未然。”话音甫落大门打开,我提着礼品冲了进去。保姆大为慌张,以为是不速之客,正要喊话,我连忙解释:“吴倩的朋友,特来看望她。”保姆似信非信,这时客厅传来吴倩的声音:“童阿姨,和谁说话呢?”
前年导游带队攀爬四姑娘山,远远看见峰顶,冰雪覆盖如头披白纱,一行人无不畅怀欢呼。走我前面的吴倩,一不留神站立不稳,身体直往下滑,我慌忙身作人墙,将她整个儿托出,才抑制了险情的发生。也怪吴倩是上海人,久居闹市,哪见过真正的雪峰。一路嘻嘻哈哈,不时指点江山,兴至极处大发感慨:“四姑娘山名不虚传,身材苗条,体态婀娜,岂是人间女子所比。”我就跟她开玩笑:“有吴大小姐在此,盛名的‘幺妹’(四姑娘山)只有逊色的份。”逗得吴倩乐不开交,同行人士闻声戏谑,说我俩“冤家路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