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福田是老板聘请的职业操盘手,贵阳人氏,比武大郎只高两公分,说话时阴阳怪气,鼠眼眯成一条缝,总让人产生深藏奸邪的感觉。这厮年龄比我大,论能力没我强,但老板异常器重,曾在会上浓墨重彩介绍:“老朱是二十一世纪稀缺型人才。”申冬强这愣头青当场表示不满:“很多人缺的是机会,走出渝中区,人才满大街。”老板胖脸一横,厉声质问:“朱经理卖过茅台镇灌装酒,半年赚二百万,在座的谁有这个能力?”
其实我心不服尤甚,为鑫达酒业奉献三年,风里来雨里去,兢兢业业渠道疏通,按南川区主管申冬强的话说,“秦哥是‘开朝元勋’,鑫达能撑到今天,他娃功不可没”。朱福田后来居上,摊谁都是刺,何况这厮的光辉史我持保留意见。他扁臀下的夏利车,引擎盖黄漆剥落,保险杠锈迹斑斑,一看就知是职业骗子。这种人我在昆明见过,衣着光鲜举止潇洒,实则兜里没几个银元,去中档酒楼嗨一顿,付钱时手抖得跟筛米一样。
从朱福田办公室出来,出差万州的申冬强来电:“刚找了两名大客户,周末上重庆考察,秦哥给帮忙洽谈洽谈。”我说:“你的事就是我的事,谈妥了业绩归你,不分你一厘一毫。”申冬强谢声不迭:“哪能让你白操劳呢,你那说话方便不?”看看四下无人,我说:“龟儿子有屁快放。”申冬强压低声音:“前天老朱找我谈话,问了很多有关你的事,小弟给你提个醒,他这人心机很重。”当下甚觉奇怪,我问他:“都问了些啥?”“哎,这事不能乱讲。”申冬强扭捏起来,“总之,秦哥要多加小心。”
正欲问及具体,申冬强把电话挂了。回头瞥瞥总经理室朱漆大门,心头禁不住腾起一股寒意。这下是没心情做事了,窝在办公室看姓朱的熊样,还不如上街打望养眼。暗作思忖,我给人事部打了声招呼,私下放自己半天生日假。往解放碑步行街逛两圈,过往美女衣衫单薄,露点蜂腰,惹得全身阵阵火起。坐在人民英雄纪念碑下,我看周遭一切皆不顺眼,对街有一幅“耐克”平面广告,科比手握篮球做扣篮状,英姿飒爽力拔山兮。科比曾是我的篮下偶像,这时也觉他欠了我五十斤大米。闷闷地抽完一支烟,看看时候不早,便盘算约谁出来共度良宵。
打周大炮手机,响两声挂了,随即收到一条短信:在金佛山景区谈业务,有事明天讲。转首找刘浩,电话关机。铁杆男性仅此两人,剩下一个“罗小米”,虽风情万种貌美如花,但兔子不吃窝边草,彼此认识多年,我还从未有过非分之想。何况罗小米已做他人妇,硬叫她出来劲舞笙歌,严重破坏其相夫教子的嫁人初衷。思来想去,脑里就只剩下吴倩。一个电话打去,她说:“我还在忙呢,晚些再说好不?”我说:“上鸟班啊,哥今天不吃火爆腰花了,只想吃你。”吴倩扑哧一声:“咱俩天高皇帝远,你想怎么吃。”脑里顿溢想象,我告诉她有两种吃法,一种纯真无邪,叫婴儿吸奶;另一种勇猛无敌,曰夸父吞日。
和吴倩从相知到相恋,前前后后两年半,彼此付出灵魂所有,却没机会共枕同床。周大炮是涪陵人,自幼饱食榨菜,咀嚼肌强于常人,生的是唇厚嘴阔。所谓嘴大者漏风,这厮常说我俩的不是:吴倩家居上海,双亲是高级干部,你蜗居重庆森林,背景是木工粮农,门不当户不对,谈啥子朋友。老妈也反对我俩交往,老妈在乡下土生土长,生性淳朴善良,每句言传一针见血,形容我跟吴倩的关系,仅仅用了一句土话:黄鳝泥鳅,哪能扯成一样长!
相思成灾无药救,最近和吴倩通话总有火气,沉默一阵我说:“今天是我生日,只想见你一面,今晚八点的飞机,现在订票还来得及。”吴倩哽了哽欲言又止,我立马就火了,“再不付诸行动,不要说咱俩认识,从此往后一刀两断。”“对不起亲爱的,今晚真的不能。”吴倩异常委屈,“你知道情况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心腾地凉了半截,握着手机久久无言,吴倩在话筒那头急了,冲我使劲地喊:“死臭猪说话,死臭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