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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应声跨上了摩托车。田默默正把玩着手机,靠在茶馆门口,她兀自说:“虽然是大清早的,但你们两个自己小心些,特别是你张君宁哈!”
岳宁超冲她讪笑道:“哎哟!默默,以前咋没见你关心过我的死活。你要关心人家君宁,就直接说嘛。哈哈!”
田默默对着岳宁超做了个鬼脸,说:“大师兄,你在胡说八道,我可不理你了啊!”
说完这话,她就转身进了屋。岳宁超轻声嘀咕道:这小妮子,都啥年代了,要是喜欢他,你就上啊。
凉爽的晨风吹着茶馆边的几笼竹子,竹叶互相摩擦,沙沙之声大起,他的话让我听得不是那么明晰。
我故意问岳宁超,“大师兄,你刚才说喜欢啥你就上来着?”
“哈哈,没啥子,你可坐稳了!”他话音方落,摩托车便油门大响,旋即犹如脱缰之马,快速往前冲了出去。
除了师父之外,他们三人暂时都不知道我有阴妻这事儿。也许正因如此,岳宁超才总爱拿我跟田默默开玩笑,我寻思着,干脆找时间给他们如实说说算了。
作为我们镇土生土长的农家娃,镇子周边的十里八村,大多我都知道在哪里。不过,好多村子我长这么大以来,却从未去过。
这莫家坝,在我稍懂事的时候,就知道它的存在。很早以前,莫家坝曾有个民间唱戏队,乐器主要是打腔杆儿。
所谓腔杆儿,也就是在一米多长的竹竿上拴着很多串钥匙,之后竹竿拍打在身上,敲在地上都会发出声音来。以腔杆儿为基本乐器,配上民谣民歌就算是节目了。每逢田里的稻子收割后,他们就在那种地势平坦的村落,挨村表演。
选择这个时候表演,主要是地势平坦之处,几乎都是稻田,收割稻谷后就有大片大片的平地可占用。另外个原因,我自己琢磨的,是金秋十月,收割了稻谷,表演算是种庆祝活动吧。
小时候,我的记性很好,经历过的大多数事儿,到现在都还模糊有几分印象。我家有个亲戚,就在离镇不远的一个村子。在我只有几岁大小之时,就曾在亲戚家的村子,看过莫家坝唱戏队的表演。没有绚丽的舞台,没有专业的乐器,刚开始的时候甚至电灯都没有,几个油灯灯笼照着,他们就可以唱戏了。
几个打谷子的福斗,倒扣在干稻田里连接起来,再在上面盖好平常用来晒谷子的竹晒席,便成了他们的舞台。那种打谷子的福斗,是用很铁实的木方制成,四四方方的,斗底大约四平米,侧面一米多高的样子。抱着稻穗使劲儿在侧面板上拍打,稻谷就脱离稻草掉到福斗里装着。由于村子里面的人大多外出务工,种田的变少。现在的很多农村小孩可能都没见过那种福斗,就连我都已很久没看到它们的踪影。
我之所以谈到福斗,是因为我突然想起与它相关的一些事儿。
曾经,我们镇上不知道从哪里来了三五个传道的人,他们说每天早上煮饭淘米之时,用白手绢儿捂脸对着米哭上几分钟,那你家的米不但吃不完,还会越吃越多。
不得不说,那时候我们这边的村子落后,有好些人信这事儿。而后来,传道的人讲的东西更加玄乎了,说五十岁以上的人,用福斗将他们盖在自家香堂屋里,不吃不喝。再怎么饿,再怎么渴也不能掀开福斗,七天之后再将福斗拿开,那么老头就会变成年轻小伙子,老太就会变成青头姑娘。
一时之间,好多老人悄悄尝试。儿女要是不允许,他们就又哭又闹。大多老人用福斗盖了一两天,就招架不住了。掀开福斗人没有丝毫变年轻,刚放出来时,饭量倒是和年轻小伙有得一拼。
当时莫家坝村,有个孤寡老太真的就把自己盖了七天。结果七天之后,有人闻到她屋里臭味难当,进屋掀开福斗一看,才发老太尸体都开始腐烂了。
后来那批传道之人被派出所抓后,才慢慢淡化了好些村盛行的信道之风。至今我也想不通,那三五个传道之人的目的是什么。
想着这些,我们就已经到东边的镇口。一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人躺在镇口马路边的一处树荫之下。
看到那人,我不禁感叹他生命之顽强,阎王爷的生死薄上,绝对没有他的名字。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整日疯疯癫癫的苏东林。
犹记得,两个多月之前,我刚来镇上的中学支教,他咒我死的场景历历在目。万万没想到啊,今天居然又撞见他。不仅如此,连遇到他的情景都有几分神似。
上次遇见他,是镇中学的语文老师骑车带我回家;这次遇见,则是岳宁超骑车去莫家坝。
眼看我们的摩托车就要靠近苏东林边上的时候,他突然坐了起来,那感觉真是垂死梦中惊坐起似的。他光着那几百年没洗过的两扇黑脚板,跑到马路上拦着我们的摩托车。
岳宁超怕撞着他,就一把捏住了刹车。苏东林完全不顾岳宁超的存在,只见他歪着头,面无表情地盯着我,眼睛炯炯有神,似要把我看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