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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近一点, 聂九罗洗漱完毕,把头发吹得半干之后,面朝下, 朝床上狠狠一扑。
的力够大,床垫都弹了好几弹。
聂九罗的脸半埋在枕头里,嘴里含了缕湿发,累到想动。
这些天, 她可太累了,画稿完成, 逐一搭建龙骨, 她敲敲打打的木工生涯又开始了, 都是体力活,一天忙下来, 比被人揍了一顿还累。
这时候, 该把炎拓抓过来,又咬又抓又掐, 发泄发泄, 排遣排遣, 作一作什的。
可惜了, 人家在,搞事业去了。
过, 算算日子, 再过几天也回来了。
聂九罗趴了会之后,欠身摸起手机, 看了一下时间。
一点,炎拓该打电来了。
这是她给炎拓定的规定,认为人即便分隔地, 也该同步入睡——一点刚刚好,大小事都忙清了,身体疲累,心境轻松,视个频通个,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睡意渐浓,耳畔软语,然后渐入梦乡。
既耽误工作,也影响睡眠,还谈情说爱,拉近距离,堪称完美。
这几天“试验”下来,聂九罗简直上了瘾,最惬意莫过于半醒半睡间,听炎拓在那头絮絮说,讲黄昏时下的一场小雨,旁瞥见的cos唐时仕女却控着人机的姑娘,仿佛情人在侧,再凉的夜都温情脉脉。
……
一点零五分了,炎拓还没打过来。
聂九罗心头忿忿,食指指甲断嗒嗒点着手机屏上炎拓的头像。
很好,敢迟到。
今天敢迟到,明天敢爽约,后天敢约别的姑娘蒸桑拿,她要生气了。
电终于响了。
聂九罗接起电,正要郑重通知炎拓这五分钟已经让她的情感受到了莫大的伤害,炎拓一句让她把先前的盘算忘了个一干二净。
“阿罗,你还记得许安妮吗?”
***
许安妮?这名字有点耳熟。
聂九罗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她来。
没错,许安妮是血囊,和一个叫吴兴邦的出租车司机配了对的。
她问:“许安妮怎啦?”
炎拓叹了口气,说:“很好。”
……
炎拓其实已经在回程的路上了,和从前一样,沿路拜访了一下大的合作方:公司的具体事务由专人代劳,这高层情谊还得亲自维护。
到安阳时,忽然想起了许安妮,也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吴兴邦的失踪,对许安妮来说,是巨大的幸。
他们都知吴兴邦是好东西、待在许安妮身边是包藏祸心,但许安妮知。
非但知,还把吴兴邦当成了生命里唯一的一光。
他想知许安妮怎样了。
炎拓说:“开车去了许安妮打工的那家餐馆,打听了才知,她早在那做了。”
“吴兴邦这一票,是余蓉负责的。我问过余蓉了,她当时处理得很干净,从监控上看,吴兴邦是主动弃车,然后一去没了音讯,所以即便报警,也会引起特别重视。”
说到这儿,他停顿了一下。
聂九罗急着想知下文:“然后呢,许安妮什反应?”
炎拓说:“许安妮当时是怀孕了吗,但她从前坐过台,可药吃多了,身体很虚,本来难保胎,再加上吴兴邦突然失踪,对她的打击很大,情绪崩溃之下,没保住。”
聂九罗没说。
她侧脸埋在柔软的床褥里,觉得一颗心沉甸甸的,沉得整个人恍恍惚惚。
许安妮的脸忽然比清晰,仿佛在眼前。
那个二出头的姑娘,圆脸,大眼睛,扎着个低马尾,素净得近乎朴素。
怎这叫人惆怅呢?聂九罗指尖轻轻抠擦着丝质的床单,继续听炎拓往下说。
“我找到了许安妮租的房子,听人说,她已经工作了,也几乎出屋,一天点一顿外卖,白天黑夜地在家里宅着,现在还欠着房租。”
聂九罗嗯了一声,顿了会才说:“那你是什想法?”
炎拓沉吟:“我想着帮许安妮解决一下工作……”
聂九罗打断炎拓的,又是奈又是好笑:“炎拓,雀茶没去处,你想让她进你的公司;余蓉没找着工作。你又想让她进你的公司;现在轮到许安妮处境好,你还想让她进你的公司,你开的是公司,还是收容所啊?”
炎拓说:“那……开公司,是可以增加劳动力、解决业问题的吗。”
聂九罗在这头翻了个白眼,但心底深处,柔柔地软了一下。
她觉得,炎拓的心很软。
一次次,他都是想到并体察许安妮的那个人,像她,一次次,都忘在了脑后。
她的处事逻辑是谁都问题一堆,该自行成长,以及,以硬碰硬,你惹我,我要抽你,明抽也得暗搓搓地抽。
炎拓比她柔和,也比她宽容,但说来也怪,她反被这性子吸引——也许这是人得以够最终在一起的原因,像之前的男朋友,都是被她横挑鼻子竖挑眼给嫌弃没了的。
她说:“要我说,该当头棒喝,让她清醒过来。长痛如短痛,把吴兴邦这货色当生命里的光,荒唐、讽刺吗?对自己的人生都是个侮辱。”
炎拓头疼:“我也想啊,但地枭这事,太复杂了,没法跟她说。”
再说了,即便讲了,许安妮也可把他当神经病给打出来。
聂九罗说:“你让我想想啊。”
***
许安妮迷迷糊糊间,被捶门声吵醒。
她像游魂一样坐起身来,肿胀的眼睛眯缝着,半天搞清楚状况。
谁?谁来敲门了?房东?
是说好了下个月再来收吗?这世,人说过的都像狗屁,翻脸变。
她懒洋洋地下床,一脚踩扁一个塑料饭盒,那是昨晚吃的炒饭,扔在床边。
许安妮打着呵欠走到门边,却没开门,只是直勾勾盯着门背板:也许,外头会以为里头没人,等耐烦自行走了。
过了会,捶门声停下,有女人的对声,断断续续传进来。
——没找错?是这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