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廊下又有了声音。
这声音分明透着平淡,但又让人不自觉地心头一凛。
裴寂看过去,门外人一袭宽松长袍,闲闲散散地走进来了。
他也不算十分魁梧,当然也绝对称不上瘦削,腰背挺直,面容淡然,一双眼是挑不出毛病来的瑞凤眼,再往上是一双斜飞的浓眉,勃勃英气,竟与裴寂看上去有一两分类似。
而这一两分类似,大概又源于他们同样都有的一道高挺笔直的鼻梁。
“将军!”
罗亭连忙顿首,恭谨地立在旁侧。
“去门外立着。”韩拓示意他,语气仍旧平淡。说完他看向裴寂,微微勾唇:“我来了。茶呢?”
裴寂身势微收,唤道:“余沁,把茶具摆进来。”
余沁自梁下一跃落地,分别看了眼屋里的韩拓与屋外的罗亭,去取茶具了。
“坐。”裴寂指着对面。
韩拓坐下来,打量他:“我看廊下种着不少花,窗台上还伏着有猫,看来你在这儿住的还很习惯。”
“毕竟如今很多事都已经有人替我去办,我只需要安安份份呆在这里等结果就好,诚然没什么不习惯。”
余沁拿了炭炉与茶壶进来,见这两人如同老朋友话家常,一点刀光剑影都见不着。可越是平静越是凶险,跟着公子与韩拓打交道这么多年,他岂有不明白的道理。
炭炉放下,装好水的水壶搁上去,杯盏放好了,茶叶也投了进茶壶,实在找不出什么可做了,他这才期期艾艾地退到门槛外。
韩拓道:“你们郑王府这些人,果然还是忠心的。”
裴寂望着他:“也不见得全都忠心。如果都忠心,你想必就不会这么快寻到这里来了。”
韩拓扬着眉:“但我还是直到前不久才知道你居然进京了。你瞒得可真紧。这么说你还是没相信身边所有人。”
“你这怨气好没来由,”裴寂唇角也勾起来了,“听着像是还怪我行事太过谨慎。莫非我不该谨慎些?”
“你果然在怪我。”韩拓道,“如今姜图被捉,你是不是很高兴?”
“这大约是韩将军看到郑王府的人一个个死去,我身边的人越来越少,一样的心情。”裴寂望着他,“我知道你是来做什么的,老实说也等你有些日子了。
“不过还是要提醒你,我要是死了,你可就没有造反的由头了。别的宗室遗孤可不像我们郑王府这样说得起话,韩将军三思。”
韩拓道:“你倒是有自知之明。只不过你这样不战而降,也不嫌辱没你父亲的声誉?我万没有想到,你竟然会倒戈跟大宁投诚。难道让我扶持你登上皇位,自己坐这江山不好么?”
裴寂望着他:“我一直很疑惑,韩将军怎么就那么肯定,这高家江山一定还能改姓赵?”
韩拓扬首:“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话有道理,只是我还是很奇怪,你为什么一定要立下这壮志?”裴寂微眯着眼,“我记得当年问你为何要帮我时,你说你也有仇,可是至今为止,我都不知道你身上有什么仇。
“恕我直言,我在韩将军身上并没有看到什么诚意。”
“所以你就去当大宁皇帝的走狗?”韩拓语气依旧平淡,但目光却逐渐锐利,“你是不是忘了我还说过,失去的东西一定得要回来,你才不算白担了赵家子弟的名声?”